梁朝肃合了伞，度假村的侍者上前收了，请他们回厅开宴。</p>

高管们集体默声，等梁朝肃决定。</p>

男人肩头雨丝浸润，面料洇浓一片，头发长了他没剪，潮漉漉碎乱在额前。</p>

梁朝肃这人实际呆板迂腐，衣着，发型，偏向，顽固老三样。</p>

许多人爱好随时间推移，或多或少有改变，他像被岁月流逝遗留在原地的老木头。</p>

“王老，让您久等，古楼修复诸多仰赖您。”他略颔首，瞥一眼连城，邀王教授先行，“连城也与您许久未见，一朝沐杏雨，一生念师恩。今日您是主客，位请上座。”</p>

连城步步紧跟在后。</p>

一行人穿过抄手回廊，仿古的白墙灰瓦，屋檐空阶水滴，四方院外是翠竹枝条，深重夜色里石灯笼昏昏昧昧，照清前路。</p>

连城在人群中央，落后梁朝肃一步，早反应过来他拉着她行李，几次借着人群簇拥去夺。</p>

梁朝肃背后有眼，与王教授交谈不落，次次提前避开。</p>

她情不自禁咬牙，被拉入话题，“连城近两年很想念您，可惜您忙，一直未得见。”</p>

其实有机会的。</p>

梁朝肃项目确立，特意聘请王教授做修复顾问。</p>

当时连城得知后去找王教授，他在办公室电话回绝梁氏聘请，见到连城怒愤填膺敛去，强忍着深吸气。</p>

问她，“梁连城，古建筑修复的许多材料只有国家舍得，还有修复工匠，其中投资动辄上亿。”</p>

“商人图利，前期蓝图保证样样有，后续宣传资料够了，应付完国家检查，轻则资金不足，重则修复无期限搁置。”</p>

“这种伎俩，我经历不下四次。但你哥哥说，就算为了你，也会投资到修复完善，这话真假有几分，你能保证吗？”</p>

连城不能保证，她心虚愧怍溢于言表。</p>

王教授闭眼，一腔难言的悲伤酸苦，化作失望长叹，“你到底出身资本，出去吧。”</p>

后来王教授退休，连城多次去教职工公寓看望，他全不在。</p>

连城以为是心寒不愿见她，梁朝肃施恩卖弄般告知她，“王老接受聘请，带着夫人住进清溪谷。”</p>

建国后，古建筑保护工作日臻完善，逐渐只剩荒山野岭，或偏僻闭塞处有遗落。</p>

清溪谷前几年山窝窝似的条件艰苦，王教授半生珍爱妻子，哪里舍得妻子受累。</p>

连城那时心凉透了，联系王教授，他仍拒绝见面，只一句，“目前是好的，先修着吧。”</p>

“是挺忙的。”王教授回头看连城。</p>

有话正待开口，定下的水榭小厅到了。</p>

正临冬季，水榭三面门窗闭合，室内开了暖风，侍者推开门，暖烘烘的兰香四溢，过于腻人了。</p>

梁朝肃蹙眉，“熏香撤掉，背风开一扇小窗换气。”</p>

侍者立即应了，却下意识看一眼高管。</p>

高管们面面相觑，眉眼官司不约而同打向队伍最末，张安刚走出一段，连城的行李箱不知何时到了他手上。</p>

“不好意思，梁董。”一位高管主动担责，“我们以为您喜欢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