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觉得,谁与你同行为好?”
尔朱荣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。他本就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,谁都知道现在是入关中火中取栗的时候,问题不在于去不去,而在于派谁去!
“主公可亲自挂帅前往,其他人都无一言九鼎之能,不能取信于人。”
慕容绍宗拱手说道。
很多事情是明摆着的,他都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尔朱荣在“考验”他。
“说下去。”
尔朱荣微微点头道,似乎不置可否,脸上看不出什么来。
慕容绍宗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:“挂帅之人,非尔朱氏不可。然而除了主公以外,谁的话都不好使。”
这话有点道理,只不过有个大问题。
尔朱荣的威名,那是六镇之乱以后,平定葛荣的时候才有的。如今过去十多年了,谁还记得他这一号人物啊?
北魏都已经名存实亡了,元子攸更是被尔朱荣亲手干掉。如今这情况,谁知道尔朱荣是哪根葱?
现在外面早就不是他的时代了!
“让尔朱天光与你随行吧。你为主将他为副将。我就镇守晋阳,不与你们同去了。”
尔朱荣深沉一叹,放弃了亲自挂帅入关中的想法。
他已经老了,至少,他觉得自己已经老了。
“主公,尔朱天光无法担当重任啊,主公必要亲自前往关中。若是主公不能前去,那还不如不去了。”
慕容绍宗连忙跪下请求,尔朱荣的想法太危险了。要是尔朱荣不去,光靠自己领兵,估计到关中后就要跟尔朱天光闹起来,谁也不能说服谁。
关中大乱,定然是盗匪成群。迎接他们的绝不会是鲜花与掌声,不断被偷袭,甚至被围而攻之,才是该有的常态。如此紧要之事,需要有人能够在第一时间就一锤定音。
除了尔朱荣,谁还有这个本事?
“我老了……”尔朱荣长叹一声,不想再说下去。
“主公,关中之行,非主公挂帅不可,请主公切莫犹疑啊!”
慕容绍宗跪在地上磕头恳求道,在他心中,尔朱荣虽然已经老了,但个人威信却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。
这次出兵,没有尔朱荣还真搞不定!
看到慕容绍宗再三恳求,尔朱荣终于还是同意了。
“先入长安再说,一旦占据长安,我便返回晋阳吧。”
尔朱荣勉强同意了慕容绍宗的方案。
……
甬东是个地理名词,并不是行政区划,它传承于秦代,因为地理方位在甬江出海口以东而闻名。甬东的位置,在会稽的最东边,实际上长期不受官府管辖。
然而从此刻开始,情况发生了变化。
甬江出海口附近的海岸线上,到处都是从三吴等地征发而来的郡兵,他们在配合王僧辩与宇文泰的水军,抓捕从甬东逃到会稽的海匪。
建康朝廷动用了晋安郡隶属于江州和广州的兵马共计数万人,挨个岛屿挨个岛屿的扫荡海匪的巢穴,将其中盘踞的海匪全部捉拿,甄别后集中安置。
而三吴地区的本地郡兵,也被调动起来配合抓人,这次建康中枢可谓是花费了很多的精力去办这件事,颇有些“大材小用”的意思。
甬东各岛屿加在一起,共有居民十余万人,其中大半都是老弱及妇孺。这些人的来历不问可知,都是三吴本地的逃户,因为豪强们收的租子太重,不得不逃到岛上靠捕鱼为生。
又因为海匪的缘故,他们过着亦农亦匪的生活,有时候还会贩卖些海产,实在是说不清他们到底是民是商还是匪。
这样的拉网式扫荡已经持续了五天,甬东海域九个大的岛屿群,都被扫荡过了,还有些无名的小岛,有些连水源都没有,自然也不可能有人居住。
然而,哪怕宇文泰和王僧辩等人犁庭扫穴一般的搜捕海匪,却依旧是没有抓到陈霸先叔侄三人。
“怎么就是抓不到?”
甬江出海口的岸边,王僧辩对着大海骂了一句,也不知道是骂给谁听的。昨日宇文泰已经返回了番禺城,据说是秋收在即政务繁多,需要他亲自主持大局。宇文泰留下尉迟迥等人领兵继续扫荡甬东海域,但却依旧是一无所获。
扫平海贼不算什么,关键的是要抓住陈霸先叔侄,才能高枕无忧。挖了人家陈氏的祖坟,王僧辩心中可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自在。
“兄长,好消息!”
王僧辩的弟弟王僧智走过来禀告道,喜形于色。
“噢?什么好消息?”
王僧辩没好气的问道。
“抓到陈霸先叔侄了,还是一群海匪们将其押送过来的。”
王僧智笑眯眯的说道,能抓住陈霸先等人,显然是让他松了口气。
“带我去看看。”
王僧辩沉声说道,自家这个弟弟办事并不怎么靠谱,要是抓错了人,送到刘益守那边,乐子可就大了!
不一会,王僧辩就在一间海边随意搭建的茅草屋里,见到了风尘仆仆,胡子拉碴,一脸疲倦之色的陈霸先。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,还有被树枝划伤的痕迹。
显然,为了逃亡,陈霸先叔侄也是做过一些挣扎的,可惜最后还是被自己人给出卖了。
“王将军,狡兔死,走狗烹,你不明白这个道理么?”
一见到王僧辩,陈霸先就面色平静的询问道。
他说得不错,可也要看养走狗的主人是谁,人品如何。
王僧辩想都没想,摆了摆手对手下人说:“直接押送去建康大理寺关押,就说我跟此人没有交谈过。”
所谓交谈,那必须是双方都说了话才算。
刚才是陈霸先自说自话,而自己没有接茬,所以这并不是交谈。
王僧辩在心中暗暗安慰自己道。
“喏。”
身边几个亲兵押着陈霸先就走了。
“我不过是先走一步罢了,哈哈哈哈哈哈!天下要一统了,你这样的人,也快没用了!”
临走了还不甘心,陈霸先回过头对着王僧辩嘲讽一般的大喊道,随即被一个亲兵将陈霸先自己身上的衣服撕下来,堵住了嘴。
“兄长……”
王僧智看着王僧辩,欲言又止。
“罢了,我写信给吴王汇报此事,不用多想。”
王僧辩澹然说道,没有表示什么其他的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