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唯一知道的是,高欢此番出塞大胜而归,大军在东北转了个圈以后,来到了营州(昌黎城)。然后大军又回撤,行进到了曹操当年写“东临碣石,以观沧海”的那个地方,玩了一把祭天!
与大军同行的,还有数不清的牛羊与马匹,数不清的俘虏。行进的队伍浩浩荡荡,一眼望不到头。
至于魏国跟柔然联姻之类的事情,已经没人再提,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,也没人知道这次是不是高欢在跟柔然主阿那瓌合作打了一场默契仗。
反正结果就摆在那里,不可能被篡改,至于战斗的过程,要怎么猜测都行,其中的意义也不大了。
北方的消息传到建康,正好是梅雨季节,建康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,下得不大,时间却是一天接一天的没完没了。
一如刘益守近期的心情。
吴王府的书房里,陈元康将一封奏折交给刘益守说道“三长制的意义不大,在三长制实行过程中,三长其实还是从大族豪强中产生。
他们不仅本人可以享受免予征戍的特权,而且亲属中也有一至三人可以得到同样待遇,此策味同嚼蜡,不提也罢,只怕也是被某些人嘲笑为我们现在已经无计可施了。”
刘益守很厉害一个人,但这一次陈元康却觉得对方出手的招数有些老套了,都是被人家研究透了的东西。
“三长制,是便于我们把新占地盘的人拉过来,避免他们不得不跟本地豪强抱团取暖。如今看来,此法暂时还用不到。”
刘益守轻叹一声无奈说道,心里有点介意北方战报里面的那句“虏获牲畜马匹无算”。
高欢这波,是吃饱了啊!
“要过黄河与高欢决战,对方的骑兵,始终都是心腹大患。如今高欢军获得了那么多良马,我这边吃饭都觉得没味道。”
刘益守又叹了口气,将陈元康那份奏折又还了回去,看都不看。这封奏折是关于边镇屯田的,要说有用那肯定是有用,但是……高欢现在是得到了外力的加持而急剧强大了起来。
很多常规的套路,便不再有效了。
刘益守很明白,所谓量变产生质变,乃是世间颠扑不破的道理。高欢获得了大量战马,他就一定可以训练出来一支顶用好用的骑兵。
自己北伐所能依仗的,唯有水军与火器而已。这些东西,在河北都不太用得上,尤其是震天雷那些东西,在平原使用,很讲究时机的选择。
骑兵冲过来,你反应不及时那就完蛋了,手中有神兵利器也用不上!
总而言之,他现在对自保很有信心,但进取的能力却不足夸,要跟高欢河北决战,还差了口气。越是靠近终点,越是不能蛮干。
“主公,高欢已经不年轻了,而主公还很年轻。高欢或许没有几年可以等待了,而主公还有很多年可以等!
高欢部嫡系此番横行塞外,士气高昂,属下也不太建议主公在今年北伐。不,属下若是没有猜错,高欢很可能要派人来找我们的麻烦了,主公不可不防才是!”
陈元康拱手说道。
耕牛用于田地,战马用于骑兵,掳掠来的奴隶是壮劳力,做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。不难想象,高欢得到的这些东西,对于国力的增长那是肉眼可见的!
但是哪怕这次他们赢了,也有很多东西是没有改变的,甚至反而还变得糟糕了!比如说产生了骄横之心。
高欢的年龄与寿命都没有改变,也不会因此多活几年。
魏国内部的与尖锐的派系矛盾,根子也都还在,没有发生本质变化。
总的来说,也就是弄了点浮财,可以潇洒几年而已。
刘益守虽然没有从这里捞钱,从那里捞钱,但是他一直立志于改革梁国内部的结构,改善国内的民生与抑制土地兼并。
近些年梁国收上来的税,按布匹来算,已经是萧衍当政时的几倍还多!
一个是持续性的改善内部,一个则是从外部捞了一大笔浮财,时间在谁的一边,还用说么?
“你说得对,但是……时间也并非真的在我们这一边啊。”
刘益守微微摇头,陈元康并未看到梁国中枢部分人员的惰怠与保守。这些人或许对治理好梁国还有那么些许责任心,但是,他们对于北伐,则是一点兴趣也没有!
既然南方这么好,既然我们都已经身居高位了,什么都拿到了,为什么还要劳心劳力的去北方跟那些如狼似虎的胡人们拼命呢?
有这种思维的人,甚至是高官大官,其实并不是个别,甚至可以说是主流!
只不过刘益守位高权重,平日里也比较爱惜羽毛,所以那些人不方便说什么罢了。他们不表态反对北伐,可不意味着他们会支持北伐啊!
“高欢在草原大胜,只怕建康城内很多人更会觉得北伐没什么意思了。我可不能坐以待毙,看着这一切愈演愈烈啊!”
刘益守看着门外的雨水,喃喃自语的说道。他内心非常忧虑,这南边好多人,有时候也别怪前世好多喷子乃至学者们瞧不起他们。
偏安一隅,苟且偷生,很多时候就是这些人的真实写照。
从东晋到南梁,再从南唐到南宋,这些南方的势力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,天生带着“弱者”“短视”的气息。
正如《三国演义》里面那一口一个的“江东鼠辈”。
“这些江东鼠辈,真的指望不上,时间可未必在我们这边!长猷(陈元康表字)你实在是太乐观了。”
刘益守轻轻摇头,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说道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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