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冯太守前来可是为了陈霸先广州起兵一事?”
二人落座后,刘益守命人上好茶,然后沉声询问道。
见刘益守开门见山,冯宝只能叹息一声,微微点头道:“吴王目光如炬,一语中的。如今南疆动荡,我与冼夫人尽量不参与其中,但高州刺史李迁仕已经决意反叛朝廷,与陈霸先勾结。
冼夫人让我来建康避祸,她在高州、崖州二地组织汉俚两族的乡民自保,对抗陈霸先。”
冯宝有些难为情的说道。这番话虽然好听,可冼夫人为什么把老公送到刘益守这边来?
当然是为了向朝廷表示她绝无自立之心!
冼夫人若是投靠陈霸先,等于是让刘益守杀冯宝。如此她在高州崖州也很难站住脚了。
不得不说,冼夫人此举,也算是用心良苦,不经意间就显示出高超的政治手腕。
“冼夫人巾帼英雄,本王也是深感钦佩。不瞒冯刺史,冼夫人乃是在下义姐,你与她都是国之栋梁,请安心去建康休养,不过多久在下便会带兵出征,从江州南下南康郡平叛。”
刘益守恳切说道。
冯宝大松了一口气,感觉这次真没白来。悄悄出行离开高凉郡的时候,他还觉得冼夫人这么快就押宝朝廷有些急切了。
因为这样会导致短期内被广州的叛乱势力围攻!
但当他跟刘益守见面后才知道,原来上次冼夫人微服来建康的时候,就已经把路铺好了,而且深信刘益守能干出一番大事业。
如今让冯宝北上为“人质”表忠心,不是太早,而是时候刚刚好!这样的话,冼夫人和高凉郡势力就能顺利入局,参与刘益守主导的平叛战争。
都已经主动入局了,还需要担心战后的利益分配么?这些事情都是一环扣一环的。
“如此,那便谢过吴王了。犬子冯仆亦是跟随在下北上,吴王能不能安排一下,让他在建康读书。”
冯宝试探性的问道。
听到这话,刘益守才意识到冼夫人办事真是够果决的,送老公当人质怕难以取信于人,居然连儿子都送来了!这可真是诚意满满,站队站得脚步稳健!
“在建康好好述职吧,我会给安排官职的。毕竟,太守随意离境也是个痛脚,我休书一封给尚书陈元康,让他来安排吧。”
“谢吴王!在下也修书一封送到高凉郡报平安。”
冯宝大喜,看来这一趟不仅不用被软禁,反而还能升官啊。这位吴王真是太会来事了,难怪冼夫人笃定了刘益守将来必定君临天下。
……
赵郡平棘城以南的坞堡,便是赵郡李氏各支所居祖地。平棘城不仅是郡治,而且是赵郡李氏的大本营,在这一片地区,赵郡李氏的权势用只手遮天来形容丝毫不夸张,甚至还有点保守了。
事实上,赵郡李氏虽然也有迁徙到西南太行山麓周围各地,先后有到柏仁、元氏、高邑、赞皇等县,呈扇形分布状态,枝繁叶茂。
但是,自南北朝到隋唐,赵郡李氏的主要活动轨迹,全部都是在常山以南的平棘附近。朝代换了几个,他们家老巢愣是没动过。北周灭北齐,都没有影响他们在当地的权势地位。
李希宗自从上次被高欢强行联姻意外告吹后,反而被提拔为中外府长史,进入了高欢的幕僚团队。当然,这件事表面上看是好事,李希宗本人却高兴不起来。
高欢哪里是想提拔他为官,那是盯上了他家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和赵郡李氏的兵马了!
如今高洋十二岁,还没有到成亲的时候。但是一般男子十五岁的时候,家里就会把亲事定下来了。还有三年时间!
现在高洋又是搞什么“百保鲜卑”这样的花活,摆明了想重建鲜卑六军,对河北世家没什么好处。
现在河北世家很多人都是明着派子弟到高欢霸府和邺城中枢去当官。而背地里,却是怀着很多不可说的诡谲心思。
这天夜里,李希宗府邸来了一位乔装改扮的不速之客。
书房里,当来人摘下斗笠,李希宗这才惊呼道:“你居然敢回来?”
“哼,我如何不敢回来。”
此人竟然是被高欢安上“通敌叛国”罪名的李元忠!
李元忠与李希宗虽然都是赵郡李氏东祖出身,但已经是五服之外了!严格来算已经不是一家人。
但因为赵郡李氏的人基本上都是住在平棘附近,所以彼此间的往来走动也很频繁。在河北世家里面,赵郡李氏是凝聚力最强的一家。
李元忠之前不仅跟李希宗认识,甚至还很熟。
“当初那些事情…真是你做的?”
李希宗难以置信的问道。
李元忠撇撇嘴,不屑说道:“如果是真的,高欢还能放过我么?他就是想把战败的责任都推我身上罢了。”
“那你去了南边,回来做什么呢?”
李希宗迷惑不解的询问道。
“我乃武人,去了江东又无部曲亲信,甚至连家乡子弟也没有,岂不是要蹉跎一生?”
李元忠叹了口气,语气中带着无限悲凉。
“所以你是想……东山再起?”
李希宗有点明白李元忠到底想做什么了。
“那个先不着急,我这次回来平棘,先给你们打个招呼。”
李元忠嘿嘿一笑,带上斗笠就准备离开。
“元忠啊,别急别急,你先回来,我有话问你。”
李希宗连忙招呼李元忠坐下,又上了一壶好酒。
“说一说,你到底有什么打算。”
李希宗沉声问道。
“先在北方蛰伏,隐姓埋名的拉一支队伍起来,就在常山一带活动。等天下有变,就是我重新出山的时候了。”
李元忠冷笑道。
“可是你一个人……”
李希宗感觉李元忠在说胡话。
“谁说我是一个人的,我身后是梁国的吴王。那一位,深不可测,比高欢厉害多了。”
李元忠感慨叹息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