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三省六部制?这是什么?”
无意间瞟到刘益守所写的东西,这个陌生的标题引起了羊姜的注意。
“很无聊的一个东西,不提也罢。”
刘益守摆了摆手,不愿意多说,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。
……
几天之后,在刘益守的示意下,尚书令陈元康向朝廷上书,洋洋洒洒数万言。
其中内容很多,大概意思就是说:
我作为尚书令,感觉身上的负担太重,责任太大,权力亦是太大,深感不安。这个问题是尚书令的权责造成的,哪怕换人当尚书令,也不足以解决这个问题。
因此,明晰权责,互相制衡,专人专务非常必要。有鉴于如今朝廷中枢的机构设置,我便有以下的构想,希望能对中枢官制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。
将中枢分为三个互不统属的大部分,分别是尚书省、中书省、门下省。砍掉其他不合时宜的部门,如集书省、秘书省等。就连侍中这个实职也给废除了。
对此陈元康还特意说明:侍中乃天子亲信,政出宫闱,难辨真伪,没有监督,如今在新格局中权力已经被三省分散重叠,没有继续保留的必要了。
这也是为了政令通达,防止政出多门,互相干扰。
其中尚书省以现在的权力构架为核心进行分权,只负责诏令的执行,而不过问诏令的其他相关事宜。
中书省则只负责起草皇帝的诏令,将其交给门下省来审核。并不过问政令的执行情况。
门下省负责检查政令,并有权将认为不合理的政令打回,让中书省重新起草诏书。
三省在执行政务方面各司其职,肯定会出现推诿扯皮的现象。因此在这三个机构之上,再建立一个中书机构,名为“议政堂”,专门负责协调政务执行过程中的种种难题。
对上面,也就是天子,负责释疑与沟通,也就是告诉天子相关政令的情况。对下面,则负责组织协调,乃至一锤定音。
简单来说,中书省和门下省为决策机构,尚书省剥离种种特权,成为单纯的执行机构,并扩充其下“六部”的人员,增加政令执行的精细度。
鉴于如今中枢需要大规模扩充中下级官员,因此陈元康建言将官员数量庞大的尚书省搬迁到台城以外,各部衙门分散布置。而中书省和门下省则继续保留在台城以内。
这份奏折里面没有说如何处置极为要害的中枢机构:御史台。看起来,所谓三省六部制,里面有个重大缺陷,就是对于地方上的政令执行,没有明确的管理细则。
而门下省执行力有限,只能在政令下达前纠错,一旦政令下达到地方州郡,就无法追责与监察了。不过话说回来,陈元康虽然是刘益守的亲信,可他目前不过是担任位高权重的尚书令。
很多事情,还真轮不到他指手画脚,特别是地方政令执行的相关事宜。
陈元康的上书就如同在池塘里扔下一颗大石头,瞬间激起千层浪。他说的那些弯弯绕绕的,中枢朝臣们根本就不关心。
真正的杀招,只在于奏折当中不起眼的三个字:议政堂!
他们很明白,在皇帝与三省之间设置一个“议政堂”,而皇帝根本没有权力去参加议政,这便是典型的抢班夺权。
而且是在政治制度上,不加掩饰,明目张胆的抢班夺权!
陛下你要说什么,下达什么政令都无所谓,但议政堂的大老板会出手,你的政令不可能不“过审”就出皇宫,希望你不要自取其辱。
这不是我刘某人在故意恶心陛下,而是国家制度如此,希望陛下不要再蹦跶了!
简单点说,就是把刘益守如今权势熏天一般的所作所为彻底合法化!
以人设庙,量体裁衣。因为有刘益守这样政治军事一把抓的强人权臣,因此就设一个“议政堂”作为合法化外衣,套在刘益守身上。
要不然,吴王毕竟也只是地方藩王,说白了,跟萧绎之流的地位并无本质差别,这么玩也为将来可能出现的动乱埋下了伏笔。
终究一句话,藩王老是干涉中枢朝局,影响也不太好,吃相太难看了!
得知刘益守那帮人的企图后,侍中贺琛气得浑身发抖,连夜写奏折上书萧欢,说陈元康所言,皆为妖孽祸国之举,万万不可执行!
不说是为了皇权,如果真的执行,连“侍中”这个职务都被取消,连虚职都不是了。到时候贺琛估计得直接失业回家种地了。
然而,他的反对并没有什么卵用,陈元康所上奏折,在经过大朝会的激烈争论后,所有核心主张都得以保留了下来。
只是留了个尾巴,请群臣们集思广益,商量御史台的机构构成与权力分配。以及地方上的官僚制度改革。
这些议题,都将在今年内完成。
而刘益守亲自上书建言:自明年起,改年号为“洪武”,以彰显武德。正式将北伐魏国,还于旧都,一统天下的相关事项作为国家长期目标,提上日程。
这个长期目标,又会分为很多的短期目标,将在明年议政的时候被提出来讨论,逐个落实。
具体来说,就是增加多少户口、囤积多少军粮、制造多少盔甲兵戈、新增多少精锐兵马。将那些所需要的物质准备,一条一条的落到实处。
橡皮图章萧欢毫无意外的全盘接纳了刘益守的建议,然后宣布退朝。
朝堂内外的所有大臣与官僚,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很雷同的想法:
这梁国的天,大概是真的要变了!
……
“废物!废物!真是废物!”
院子里,高澄对躺在地上的兰京拳打脚踢。至于为什么要这样,其实没有为什么,就是心里不爽了嘛。
惹恼高澄的是高欢,难道他还敢对高欢龇牙咧嘴不成?打不了高欢,那只能打自家的奴仆,在高澄看来,这又有什么错呢?
“整顿吏治、肃清贪腐、改革人才选拔制度、加强对官员的监察与弹劾,这又有什么错?为什么不听我的?你这个废物!”
高澄一边愤怒咆孝着,一边踢打着似乎昏死过去的兰京,口中的“废物”,不知道是在说高欢还是在说兰京。
发泄完之后,他才感觉索然无味,自顾自的朝着书房走去。
“父亲真的老了,不顶用了啊。”
高澄忍不住感慨说道。
他觉得比起锐意改革的自己来说,高欢脑子里想的那些,是真的落伍了。如今高欢身边那些老兄弟们一个个的作威作福,索贿成风,影响极坏!
高澄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。
至于兰京,那只是个沙包而已,他的想法么,高澄觉得不需要去考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