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前就少了窦泰,如今又少了韩轨与刚刚因伤不治的莫多娄贷文,这次真可谓是损失惨重,高欢不由得一阵阵的唏嘘感慨。
“高王,那刘益守嚣张至极,竟然饮马漳河,威胁帝都。不将此贼子擒拿问罪,如何能平复人心?末将不才,愿为先锋!”
身材魁梧的斛律金站出来拱手请战。
包括段韶在内的众将都看向斛律金,脸上的鄙夷几乎不加掩饰。
首先,斛律金的幼子斛律羡在刘益守麾下混得风生水起,以箭术精湛着称,掌管精锐斥候队“落凋”。
南人称其为“沙凋王”以示尊崇。并有射瞎高欢嫡长子高澄的辉煌战绩,乃是刘益守手中的一张王牌。
其次,这次会战,斛律金故意以“部曲急需修整”为由不出兵,实则是保存实力。等他们把骨头都啃完了,这厮就跳出来要摘桃子。
面目何其可憎!
再怎么样,追击刘益守的提议也不该由斛律金这样的人说出口。高敖曹说还情有可原,毕竟他的部曲那是真的在上一战中被刘益守搞得几乎团灭。
“高王,此番对贺拔岳军我们也是苦战得胜,斩首虽多,然而自身亦是损失颇大。如今当编练新军,重新布防荥阳、枋头等要地。实在是不便轻启战端,望高王明察。”
段韶出列说道。
他几乎是说出了在场大部分人心中所想,然而高欢想听的并不是这些。
高欢心中有一股郁气,因为娄昭君。
虽然高欢起家是靠的娄昭君,但有偌大基业,却是自己拼出来的,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。
如今跟娄昭君大吵了一架,彼此间心结未解,高欢也想通过击败刘益守,夺回嫡长女高伶向娄昭君证明:他才是王者,能得胜不是靠的什么刘益守烧粮仓的那三脚猫功夫!
当年高浪那件事,高欢在心里其实已经原谅了娄昭君,并没有纠结于此。高澄都能偷郑大车,儿子玩小妈这种事情都在自己身边发生了,娄昭君那件事实在是算不得什么。
对方也确实情有可原。
但是他不能忍受这次娄昭君背着自己去求刘益守不说,还把女儿送给对方亵玩求饶。
这本身就是对高欢能力的极端不信任!
而且这还意味着娄氏一族在寻找退路,诸如此类不安的苗头让高欢感觉恐惧,必须在第一时间消灭于萌芽当中!
所以无论是报仇也好,出气也罢,还是为了维护统治。高欢此番都必须要追击刘益守撤退的队伍,为自己争一口气,也是证明给其他人看。
他高某还没老,他还能打!他还是六镇与河北的共主!
“梁人侵我国土,掠我子民,无恶不作。
若是不还以颜色,如何服众?
我意已决,无须多言。”
高欢摆了摆手,示意段韶不要再说下去了。
段韶讪讪退回原位,无声叹息。他并不知道高伶的事情,但他却明白,高欢再一次意气用事了。
“这样,斛律金部为中军,高敖曹部为先锋,段韶部垫后,每一部步骑五千,今日便开拔前往荥阳再做计较。”
高欢还算是没有完全失去理智,没有全军出击,只是派出未参战的斛律金部与高敖曹部,外加此前损失最小的段韶部精兵。
要是攻城,这点人手肯定不够,但若是追击梁军,则绰绰有余了。
然而高敖曹有点想不明白,为什么要让自己打前锋呢?斛律金不是自己求战当先锋么?遂了他的意思不好么?
“还有没有问题,没有问题就散帐。”
高欢沉声说道。
“高王,我部都是新募之兵,为先锋恐怕力有不逮啊。请高王收回成命。”
高敖曹忍不住说道。
高欢摇了摇头,皮笑肉不笑答道:“高将军与那刘益守多番交手,经验丰富,足以抵消兵力的差距。请高将军不要推辞,此战先锋非你莫属。”
这个说法好像没问题,又好像大有问题,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,高敖曹也没办法推辞了。
他大哥高乾因为“通敌叛国”还在邺城监牢当中。若是惹恼了高欢,后果不堪设想。
自家大哥能不能脱困,很大程度就看他这个弟弟此番一锤子能不能把刘益守干死了。
所以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,高敖曹捏着鼻子也要硬上。形势比人强,多少人能喊出“我命由我不由天”这样的豪言壮语来?
“谨遵高王号令!”
高敖曹不情不愿的拱手说道,退回原位。
众将纷纷离去之后,段韶依然没走,似乎有话想说。
“孝先啊,我知道你有话说,过来我跟你讲。”
高欢微笑着对着段韶招了招手说道。之前与贺拔岳大军鏖战,段韶当之无愧的首功,众将皆服。所以高欢也给了他更多的耐心。
“主公,我军元气大伤,实在是……”
段韶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。
“正因为元气大伤,所以才要让高敖曹与斛律金在前面,你的部曲在后军啊!”
高欢意味深长的说道。
他怕段韶不信,补充了一句说道:“放心,我与你一同随军,无碍的,你放心便是了。”
段韶好像有点回过味来了。
如果刘益守无心恋战,此番必定要被打成狗头,少不得断尾求生,不掉块肉脱层皮,很难回建康。
如果刘益守狡诈奸猾在路上设伏,倒霉的也是斛律金与高敖曹二人。
借着刘益守的刀子去砍斛律金与高敖曹,把两人的部曲砍残了,自然可以将其收为己用。
要是这两个目的都达到了,那不得不说,简直双喜临门!
段韶万万没想到高欢居然打的如此算盘,他顿时觉得自己虽然历练了这么多年,但是玩套路依然不是高欢的对手。
“末将明白了,这便去准备,今日便开拔。”
段韶拱手行礼说道。
“不必,你可以晚一点嘛,让高敖曹与斛律金先走。”
高欢站起身,拍了拍段韶的肩膀就走出了大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