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益守说完,看到斛律羡一脸迷惑,他好奇问道“我说得如此清晰了,你还有什么疑问么?”
“主公,在下是在想,达奚武等人为什么不直接从邓县运粮回关中,偏要在南乡屯粮呢?”
斛律羡始终搞不明白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复杂逻辑。
“这个问题问得好。”
刘益守点了点头,斛律羡北方草原出身,对于水网密布的地方缺乏深刻理解,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。
“丹水有一条支流,可以抵达邓县境内。但是这条支流很窄,不能容纳大船。若是要运粮到关中,小船肯定是不行的。
韦孝宽的打算,应该是蚂蚁搬家一样的通过丹水的支流将粮草囤积到南乡,然后在南乡换大船,一次性的将粮草运到武关外不远的地方。
到时候,贺拔岳是要派兵出武关来接应粮草的。陆路通过武关这条路不好走,人少了没法运粮。
你想啊,出武关本身就是个有风险的活计。贺拔岳又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去接应那小股的粮草呢?”
这些概念斛律羡不好理解,但是刘益守当初却很容易就判断出了韦孝宽的意图。就好比他前世的时候,江河上的船舶把货物运到出海口所在的海港,将货物卸船,然后码头设施将这些货物转运到集装箱大船再出海,运到万里之外的目的地。
那些集装箱大船开不到内河里面,内河的小船也无法在海上航行。类比一下,韦孝宽等人的思路就很好把握了。这与将领的智商无关,纯粹是见识够不够的问题。
“主公,此战要达到一个怎样的效果呢?”
杨忠沉声问道。
南乡易攻难守,好不容易夺下来,要守住得花费不少人力物力。杨忠需要得到刘益守明确指示。
当然,能不守城就不守城。
“就按照我之前说的,把粮草烧了就走,不必占地盘。哪怕是座空城,也别去占。”
刘益守不以为意的说道,他相信杨忠可以领悟其中的关键。
杨忠秒懂,刘益守似乎并不打算对这支关中来的兵马赶尽杀绝。粮草可以少,不必把达奚武他们的退路给堵了。要是真想全歼,刘益守有的是办法,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。
若是此番达奚武部全军覆没,那贺拔岳定然元气大伤。如此一来,他就没有气力去争夺河东了。
这个时代没有玉璧城,高欢已经夺得晋州的西河之地,再往西就是河东。到时候尔朱荣怎么样另说,反正高欢夺得河东以后,再往关中,可就是长驱直入了!
在元气大伤的情况下,贺拔岳是挡不住高欢的。
而高欢若是夺得关中,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刘益守已经不敢去想了。
杨忠等人离开后,刘益守这才静静的看着面前挂着的大地图。
他终于也入局了!到时候打出这波“左勾拳”,不知道能有几分威力。
刘益守深刻感受到三军主帅真是种高压力高风险的职业。
当然,也伴随着高回报。
……
“世子是说,奔袭南乡么?”
白河岸边,窦泰名义上陪着高澄“游览风景”,一面商讨出兵南乡的事情。
多年征战的战场直觉,让窦泰感觉,高澄这个主意不仅可以试试,甚至还“很有意思”。
“回姨父,确实如此。我觉得一旦打听到情况,可以出兵南乡烧毁粮草。若是成功,必能破局。”
高澄信誓旦旦的说道。
“嗯,倒也不是不行。”
窦泰颇为意动,然而还是有些担忧。
宛城离南乡的距离可不算近,为了躲避敌军的斥候,必须先往北,再往西绕路。这么一去,路上可能发生什么意外,就很难避免了。
确实是好计策,但要不要实行,还在两可之间。窦泰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。
“世子不如先回赭石城,此番出击,也不必世子亲力亲为。”
窦泰叹息了一声说道。
他心里很明白,要是这波不带高澄去突袭,感觉还是很有搞头的。有曹操奔袭乌巢大败袁绍的例子在前,高澄的提议无疑很诱人。
可是窦泰不是傻子,他心里很明白,高澄就是奔着“刷军功”去的。夺取别人的军功套自己头上,才是高澄想干的事情。
要是他单独出兵,最后还成功了,高澄会作何感想?窦泰可不认为这位“小高王”,是什么心胸开阔的主。
一时间,窦泰陷入两难之中。
“姨父,此番出兵,若是大胜,功劳自然少不了你的。但若是败了,你可以说是我威胁你这么做的。到时候我父得知此事,亦是不会怪罪于你。”
高澄抛出一道杀手锏来。
窦泰默然。
他们都是在娄昭君面前表过态,此番要支持高岳,不能砸场子的。
什么叫砸场子?
没有高岳的号令,带兵奔袭几百里外的敌军粮仓,就是典型的砸场子。输了按军法当斩,赢了也未必能落到好。
要是不带高澄,无论输赢,结局可想而知。
但是带了高澄,输了有护身符,赢了则是高澄的“高光时刻”。高澄有了这么大一个军功,将来接班顺理成章,高岳又怎么会在这种场合较真呢?
到时候大家都会称赞高澄是少年英杰什么的,说不定高岳还会顺水推舟的说这件事自己也是知道的,一切不就圆满了么?
“我考虑一天,明日天亮之前,给你答复。”
窦泰微微点头对高澄说道。
一听这话,高澄就知道此事已经成了一大半。他连忙拱手行礼道“那在下就先回赭石城,等姨父的好消息了。”
等他跟祖珽离开后,窦泰这才感慨,自己跟高欢这一辈人也要渐渐老去,连高澄之流都慢慢参与到政务军务里面来了,真是光阴似箭,岁月不饶人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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