蒙县县城的大堂内,深夜都还点着火把。刘益守坐在主座上,随意翻看着近期的各种消息汇总。总而言之,除了尔朱荣大军压境外,其他的形势,不是小好,而是一片大好!
自从在这里推广各种农业养殖技术后,&sp;&sp;睢阳周边的农户,对刘益守大军的态度就比从前热情了许多,甚至还有人主动来投军谋前程的,这在以前,完全无法想象。
刘益守虽然很安静,但王伟此刻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,在县衙大堂内走来走去,&sp;&sp;杨忠去了汴水对岸的白袍军大营,到现在都没有消息。
他已经心急火燎,甚至担忧白袍军强渡汴水攻打蒙县!要知道,蒙县县城低矮,可不经打的!
“主公,杨忠会不会……投了陈庆之啊。”
王伟面色十分忧虑的问道。
“杨忠夫妇,分隔五年。若是平常人,早就再嫁再娶,而他们还能团聚如初,可见都是重情重义之人。用人不疑,你放心便是。”
刘益守将手里“煤矿”的开发进度汇报放在桌案上,长长舒了口气。
“大丈夫何患无妻?这不能说明什么,主公这样妇人之仁可要不得。”
王伟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道:“是人都怕死,跟着陈庆之回梁国,难道不比跟着我们安全么?”
人心的诡谲就是这样,你永远都不知道对方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。就好比说王伟说杨忠可能背叛,那他自己呢?谁敢说他就对刘益守忠心不二,&sp;&sp;在任何危机之下都不离不弃?
如果深入到这种漩涡里面,&sp;&sp;只会觉得身边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你。通俗来讲,就是“刁民害朕”。
“我在家乡求学的时候,&sp;&sp;有个同窗,叫阿明。”
刘益守看着王伟慢悠悠的说道。这年头叫什么名字,小名就经常起为“阿”,所以阿明这种名字简直烂大街。
王伟问道:“然后呢?”
刘益守接着说道:“阿明非常顽劣,但脑子不太灵光。入学时,先生问阿明,你是否在家孝顺父母?”
“阿明说,我在家对父母言听计从,非常孝顺。”
“先生又问,君子六艺,你可有研习?”
“阿明说,那些我都涉猎,反正很会就是了。”
“听到这些,先生大悦,以为自己捡到宝了。于是对阿明说,君子慎独,你说说看,你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足的地方?”
“然后阿明说,我的不足就是喜欢说谎。”
说完,刘益守看着王伟,微微点头道:“懂了吗?”
我特么懂个毛球啊!
王伟一脸雾水问道:“主公是想说在下平日里爱说谎?”
“不是,我是想跟你说,听其言观其行。杨忠怎么样子,我们慢慢观察就行了,不要轻易去断言一个人。就像是彭乐,跟着高欢就是无恶不作,跟着我,我能把他约束住,他就是一把快刀,懂么?”
现在懂了。
王伟叹了口气道:“就算杨忠这边不出问题,可陈庆之呢?”
刘益守微微摇头,站起身在大堂内踱步。
“你一直没弄明白,我为什么要把汴河堵了。我问你,虽然之前我们发檄文,喊话喊得震天响。可是我们跟陈庆之的白袍军交过手么?”
听到这话,王伟一愣,仔细回忆了一下,发现他们好像还真没有跟陈庆之交过手。
“主公是说,其实我们跟陈庆之之间,并没有死仇,甚至没有仇!”
“不错。按道理说,我们在睢阳放陈庆之一条生路,也是给萧衍一个交代,为马上入梁国作了铺垫。
那样的话,我们去疏通汴水的河道都不过分,何以将其堵死呢?”
这一招是刘益守当初力排众议下令的,底下人不理解的很多。就是王伟也没弄懂刘益守到底想干什么,直到白袍军的船队在汴水上搁浅了,他们才恍然大悟。
但这样一来,很多人又觉得刘益守这是没事找事。陈庆之要跑路,你卖个顺水人情让对方跑路就完事了嘛,何必把对方留下来,给自己制造麻烦呢?
白袍军本来已经逃出生天了,结果现在又陷入绝境,难道这些人不会把气撒在你头上?
“主公是想……以毒攻毒?”
王伟算是明白了刘益守到底想做什么。
“老实说,跟尔朱荣交手,我心里没底啊,这不就拉个帮手嘛。”刘益守走到王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:“我打不过你,难道不会找源士康来一起揍你?”
高!实在是高!这一手真是歹毒异常!在刘益守吐出实情后,王伟恍然大悟,这才是对方应该有的智谋和手段啊!
“我们,马上要跟尔朱荣翻脸了。只要跟陈庆之谈妥,我马上就会发檄文,斥责尔朱荣弑君乱政!
我乃是先帝亲封的都督,岂能跟尔朱荣同朝为臣?当然,这几件事的顺序,一定不能乱。”
跟尔朱荣翻脸啊,而且还是这样大张旗鼓,摆明车马的翻脸。
王伟心中一阵阵翻涌,澎湃难以平静。刘益守就是这样,别人不敢做的事情,他就敢!
“主公,踏出这一步……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。”
王伟吞了口唾沫说道,他不比刘益守,想想尔朱荣当初击溃葛荣数十万大军,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。
“主公,其实您伏低做小,在尔朱荣麾下小心谨慎的呆着,也未尝不是一条路。
尔朱家势力单薄,麾下大员又各怀心思。主公投过去,未必不能出头,起码不像现在一样,成天要担心后路问题。”
王伟说的是实话,尔朱荣对刘益守还是很欣赏的。当然,前提是这一位能按捺住“作死”的心。以刘益守什么都敢想,什么都敢做的性子,两人是处不来的。
刘益守表面温文尔雅,实则是个认死理又倔强高傲的性格。他是绝对不会伏低做小,侍奉某个不如自己的人一辈子的。
这一点王伟看得非常明白。
“宇文洛生,失去部曲,哪怕投靠了尔朱荣,对方一不高兴,杀他就像是杀一只鸡。昨日有宇文洛生,焉知明日没有我刘某?”
王伟深吸一口气,双手拢袖对着刘益守郑重行了一礼道:“讨尔朱荣的檄文,请务必由在下来写!”
……
汴水北岸的白袍军大营内,帅帐之中,陈庆之和马佛念、宋景休、鱼天愍等人,都用复杂难明的眼神看着面色淡然的杨忠。
都说人生何处不相逢,可杨忠离开白袍军后,就加入了某人麾下,然后跟他们这些昔日的“袍泽”相逢。
这玩笑未免开得有点大啊!
“刘益守麾下都督?管多少人呢?”
陈庆之似笑非笑的问道。
谷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