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按行军速度看,尔朱荣到河阳关那边,起码还需要二十天。以白袍军的战力,与之对决,起码还要十天。
如果陈庆之输了,那么我们回去也是送死。如果陈庆之赢了,尔朱荣才会找其他的方向突破,绕路的话,最多十天。
等我们回荥阳的时候,大概会没多少时间准备,然后尔朱荣的奇兵就来了,那时候,一切都晚了。”
费穆对着杨椿叹息道,丝毫不见刚才的冷峻果敢,就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一般。
“费将军是说……我们回去,无论如何都是死,不回去,尚且有一线生机?”
杨椿很快就明白了费穆在想什么,震惊得说不出话来!
怪不得这厮刚才闷不吭声就答应了元颢不合理的建议呢!原来是埋伏在这里啊!
当初,费穆是元诩的臣子,但是他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元诩,给尔朱荣出谋划策。
后来,陈庆之来了,费穆又摇身一变,投靠了元颢,给元颢效犬马之劳。
如今,尔朱荣又回来了,费穆感觉到了来自骨髓的寒意,他决定再次改换门庭,只是,这一次,谁愿意接纳他呢?
杨椿想过许多可能,唯独没料到费穆会想叛变。连下一个主公都没找好,你就想着改换门庭,是不是想得太美了点?
看到杨椿不说话,费穆接着说道:“尔朱荣在洛阳似乎很能打,但是大军长途跋涉到了睢阳,那可就未必了。
对付了刘益守,魏国南面就是我们的地盘,到时候实在不行,可以退到梁国,将地盘献给萧衍。只要我们不去建康,萧衍也奈何不得我们。”
费穆顿了顿,看着杨椿问道:“杨侍中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?”
费穆这句话是实话。
刘益守前世的历史上,包括独孤信等人在内,其实都被萧衍庇护过一段时间。
当然,以费穆臭不可闻的名声,萧衍会怎么取舍还在两可之间,但起码那时候也是一两年以后了,总比马上回荥阳被尔朱荣逮个正着要好吧?
多活一两年难道不好么?
只是,你要叛变就叛变,为什么要对付刘益守呢?
因为费穆反复琢磨,觉得刘益守跟自己的想法很可能是完全一样的。也就是说,对方其实也是打着去梁国的算盘。对于萧衍来说,这样的人物有一个就够了。
而刘益守的名声,比自己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!有刘益守在,他费穆就必然是被萧衍放弃的那个倒霉蛋。
有鉴于此,费穆觉得刘益守非杀不可,断然没有妥协的余地。
他之前跟杨椿说的话真真假假,现在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。如果杨椿现在反对,他不介意杀掉对方自己单干。
留杨椿一命,不是因为对方很厉害,而是因为杨椿是弘农杨氏的人,有这个人在,便于跟世家接洽,关键时刻有保命的机会。
“如此……也好吧。”
杨椿摇头叹息,感觉前途未卜,颇有些不妙,完全没察觉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。
“只是,费将军要如何进军呢?”
杨椿指着地图上的一片空白区域说道:“考城以北,都是东西走向的河流与泥沼。大军要在这里展开,太难了,需要横渡多条河流,辎重运输没法保证。最关键的是,这条路上没有立足点。”
他不是不知兵的人,费穆现在打了个大胜仗,看似十分有利,割掉了对方一大块肉。
实则是为刘益守除掉了麻烦,类似减肥。现在刘益守那边没有拖后腿的人,指挥大军更加的如臂指使。
对于费穆来说,这很难说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。
以为下一战跟之前一战同样轻松,那真是脑子坏掉了。
“如果直接南下考城,那就是正中刘益守下怀,等我们到底考城城下的时候,已经人困马乏,后勤也跟不上。刘益守只要顶住几天,不需要他们打,我们自己都饿死了。”
费穆摇了摇头,杨椿说的是地理上的态势,直线距离看起来很近,好像也没什么高山阻挡。实则这片地区很是坑爹,属于历史上出了名的黄泛区,河道非常不稳。
一到黄河发大水,这里就是习惯性河流改道。而非常不巧的是,梅雨季节已经到了,往这条路走,莫非是赌自己命好?
费穆的脑子还是非常清醒的。
“我们打出旗号,派人四处张罗,宣扬一下将回荥阳镇守,沿着济水一路向西退却。退到哪里呢?就退到小黄城。”
费穆指着汴水边上的小黄城说道:“到了这边,刘益守他们,应该相信我们会回荥阳对抗尔朱荣了,多少会放松些警惕。
那个时候,我们出奇兵,选出锐卒五千,乘船,沿着睢水南下,直接拿下雍丘!
后续的辎重,慢慢的跟上来!以雍丘为据点,再稳扎稳打的南下睢阳!”
费穆的脸上又恢复了自信与神采,他一拳砸到土墙上,狠狠的说道:“我就不信那个刘益守能料到我们会杀个回马枪,反戈一击!”
“妙啊!”
杨椿由衷赞叹道。
不得不说,费穆这一手真是玩得好,不仅糊弄了元颢,而且还麻痹了守在睢阳的刘益守。到时候神兵天降,雍丘离睢阳没有几步路。
这几个城池都是挨着睢水的,到时候一路杀奔过去,刘益守根本没有准备的时间。
估计,最终就是睢阳城下决胜负了,这比傻乎乎的直接南下,先在考城死磕,再南下蒙县,南下睢阳要便捷多了。
费穆不愧是名将,这一招先退后进,可谓是老谋深算!
“费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动身?”
杨椿小心翼翼的问道,此刻他已经有些畏惧费穆这个人,有能力,有野心,最重要的是,做事情没有任何底线!
就如同会吃人又善于蛰伏的猛兽一般!
“现在就出发,而且我们要急行军。走快点,可以迷惑刘益守,让他以为元颢催促甚急。”
费穆紧紧握住拳头,有些亢奋的对杨椿说道:“杨侍中,这次,再也没有退路可言了。元颢,必死无疑,我们只能依靠自己了。等过了这个难关,才能再说以后的事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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