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朦胧,到处挂起了红灯笼,蛙叫不停。放眼三十六桌酒席,八人一桌,已坐得满满当当全是人,红光映照在众人的脸上,连眼角的纹路都和蔼可亲。</p>
点燃的鞭炮一个接一个迫不及待的炸开,空气中很快就飘起爆竹屑的味道,宣告喜宴正式开始!</p>
传菜的人都是精瘦有力的男子,一个红漆托盘捧八碗菜,稳稳当当地穿梭酒席间,将菜肴传上负责的桌面。</p>
一整条划了花刀汤汁浓郁的红烧鱼、烤得油光发亮又金黄酥脆的炙鸭、色泽鲜亮又香的三味鸡、软烂鲜香的大碗粉蒸肉、极为下饭的梅干菜扣肉……</p>
与赫连翊、庾思容和何桂通一起坐得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,正是能说会道又能吃的年纪,在何桂通给豫章王掮菜的时候,久未吃过这些美味佳肴的年轻人大快朵颐。</p>
“何桂通,我自个儿夹菜,用不着你掮菜,你也多吃些。”</p>
这里的喜宴菜肴与庐陵那边大同小异,极符合庾思容的口味,饶是那些人饿狼抢食似的,却极有分寸,每人只抢一两块,必定会留些给其他人吃。</p>
何桂通头一回能坐上桌和豫章王一起吃席,又是吃得这般浓油赤酱,有些不大自在,恰见庾大小姐眉头紧皱,一脸嫌弃,捏着筷子迟迟不动。</p>
何桂通好意问:“庾大小姐,你怎么不吃?”</p>
“这些菜,每一碗都有汤汁洒在碗的边缘,黏糊糊的,委实不干净。”赫连翊抿着嘴角,坐在摇摇晃晃的条凳上,越发嫌弃了。</p>
从小锦衣玉食的黄太子殿下,食不厌精脍不厌细,乍一见这样粗狂的吃席,心里难以接受,庾思容理解但不惯着,“沾了一点儿汤汁,有什么关系呢?这些菜肴,是五服内的村人,齐心协力做出来的。鸡鸭猪都是今儿个才拔毛的,鱼是才刮了鳞的,像吃的梅干菜,更是早一两年就收了菜叶子做梅干菜。上桌的每一样,都是新鲜又美味的,你不吃,那是你的损失。”</p>
“这话说得很是,真的很好吃呢!”一年轻男子接话,夹了一块油光发亮的炙鸭,放进嘴里,慢慢咀嚼,露出极为享受的样子。</p>
“大家也甭光顾着吃,主人家备了一坛堆花酒,好喝得很,咱们也喝喝。”</p>
五位村里的男子不拿赫连翊、庾思容和何桂通当外人,倒了一圈酒,开始玩起了猜拳游戏。</p>
“拳头为零,一心敬你,哥俩好呀,三桃源呀,四喜来财,五魁首……”</p>
赫连翊也跟着一边喊,一边猜拳,他的目光扫过每个来吃酒席的人,心里五味杂陈。</p>
这些百姓可能一年也赚不到几两银子,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,让他们肤色黝黑又显老,但这一刻,每个人脸上的笑容,是他在宫里宫外从未见过的,淳朴赤诚的开心,不用担心玩这个游戏会不会得罪人,不用担心会不会说错话传到别人的耳朵里惹是非,吃就是吃得开心,喝就是喝得尽兴,玩就是无所顾忌地玩,每个人都那么鲜活有力,不像皇宫里人人都像呆木头一样。</p>
“这位兄台,你怎么又输了?快罚酒一杯!”</p>
赫连翊心不在焉,一连输了几次,每回喝酒,庾思容和何桂通看得揪心,没吃东西垫肚子,一杯接一杯地喝,万一喝醉了可咋好?</p>
“又输了,喝吧!”</p>
这一回,庾思容夺过赫连翊的酒盅,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,一仰而尽。随后,她拉起赫连翊,“我们吃饱了,你们慢慢吃。”</p>
“怎么就走了?还有一些菜没上呢!”有人好意挽留。</p>
“吃饱了,你们吃吧。”</p>
庾思容微微弯身,钻到赫连翊的胳肢窝下,将其架了起来,以免他走路摇摇摆摆的。</p>
赫连翊尚在回味庾思容像侠女似的帮他喝了一盅酒,平时稍微靠近都会脸红,今儿个却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端起他喝过的酒盅,一口就干了!</p>
他佯装有点喝醉了,指着璀璨星空道:“那天上怎么有两只好大的螳螂?”</p>
“什么螳螂,分明就是喝多了。”庾思容一边嘟哝,一边摇头。</p>
何桂通也在另一侧搀扶着庾大小姐,“适才就该吃些东西垫肚子,不容易醉。说实话,这些菜卖相不咋样,味道实在不错,您没吃可惜了。”</p>
“我不要吃,我要喝酒,要看新娘子,要看闹洞房。”赫连翊故意借着酒意闹道。</p>
庾思容和何桂通架着赫连翊往外走,可他一个劲地往后拉,又吵吵闹闹的,惹得许多吃席的宾客频频侧目。</p>
“我的小祖宗,你消停些。”何桂通恳求道。</p>
“何桂通,他这么闹下去,咱们都没脸了。这么着,你去瞧瞧咱们的马车可还在,记得喂马。我带他去闹闹洞房,长长见识。”</p>
王爷的吩咐,何桂通无有不从的,便领命走了。</p>
其实,这会儿不少人酒足饭饱,嚷嚷着要去闹洞房。赫连翊和庾思容混在其中,一路跟着来到了洞房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