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封看着他眼睛道：“想赢吗？”</p>
卫骁不知为何，竟有些不敢和他对视：“想。”</p>
陆封：“只是想赢我？”</p>
卫骁一下子说不出话了。</p>
陆封站起来，他比他高了六七公分，平日里又气场冷冽，垂眸看人时，鲜少有人能招架住。</p>
卫骁皮归皮，也有天生怂的人。</p>
比如小时候特别怕『奶』『奶』，『奶』『奶』真生气了，他大气不敢出一声，只会低头认错。</p>
比如现在面对着陆封，卫骁也有些怂。</p>
原因无他，他心虚。</p>
无论是两年前，还是两年后，陆封都待他特别好。</p>
可他却……</p>
卫骁不怕别人待他好，因为他会加倍还回去，唯独陆封这里，他还不了。</p>
陆封想要的，他给不了。</p>
平日里张扬恣意的少年，变得这样垂头丧气，陆封心软了。</p>
“下午的训练赛很不甘心吧？”他声音放轻了。</p>
卫骁点头。</p>
陆封又道：“元泽很强吧。”</p>
卫骁攥紧了拳头：“嗯。”</p>
陆封：“比他强的人还有，但他们都不会参加单人赛。”</p>
曾经的ftw神之队，首发选手五人，各个都强得逆天。</p>
close是当时队里的老幺，被认为实力偏弱的一位。</p>
但如今的close是单人赛三连冠。</p>
有人说close能夺冠是因为那四个人放弃了单人赛。</p>
如果他们报名参加，谁胜谁负犹未可知。</p>
也有人说close成长很快，早就压过了那四人，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人。</p>
这些都是没法论证的。</p>
因为想遇到那四个人，只有在实力相当的5v5赛场。</p>
而ftw，始终无法冲进全球总决赛。</p>
到底留在ftw的close更强，还是离开ftw的那四人更强，谁都不知道。</p>
陆封又问卫骁：“你只是想要赢了我吗？”</p>
卫骁死命攥紧了拳头，说不出话。</p>
陆封继续道：“还是说你想赢下所有人。”</p>
一字一句像重锤一般砸在了卫骁的心上。</p>
他和close真正相识的时间很短，两年前的三天三夜，今天的不到十小时。</p>
可是close了解他，比谁都了解他。</p>
卫骁死咬着牙，声音微颤：“对不起，我答应了一个人，绝对不会……”</p>
他话没说完，陆封道：“我去过你家。”</p>
卫骁猛地抬头，眼睛睁得大大的，里面装的全是不安。</p>
陆封心揪了下，温声道：“你的『奶』『奶』很爱你，那么爱你的她，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。”</p>
卫骁嘴唇动了动，眼眶唰地红了。</p>
『奶』『奶』……</p>
他听不得一切和『奶』『奶』相关的事。</p>
陆封握住他的手，带他出了训练室，往楼上走去：“她希望你不要像你父亲一样，不是阻止你做喜欢的事，而是希望你能看到更多，她希望的是你不要为了一件事而忽略了全部人生。”</p>
卫骁木木的，两年，整整两年，没人和他聊过这个，他也绝对不会和任何人说这个。</p>
他以为听到『奶』『奶』的事，自己会勃然大怒。</p>
可现在……</p>
他没生气，牵着他的手很热，有着薄薄的茧，让他想起了小时候。</p>
『奶』『奶』的手很粗糙，可是很热乎，每次他从外面回来，她会捧着他的手，一边『揉』搓一边道：“小小真乖，这么小就能帮『奶』『奶』买东西了。”</p>
卫骁觉得那是最满足的时候。</p>
无论跑得多累，无论摔得多疼，无论别人怎样笑他，只要回到家里，『奶』『奶』握着他的手，对他笑，他就觉得一切都没什么。</p>
没有爸爸妈妈又如何。</p>
他有『奶』『奶』。</p>
『奶』『奶』比谁都爱他。</p>
陆封把卫骁妈妈交给他的东西，给了卫骁。</p>
卫骁打开箱子的瞬间，眼泪绷不住了。</p>
纸箱里有一幅画，是一副肖像画，画得是尚且年轻的『奶』『奶』，署名卫全。</p>
这是卫骁爸爸17岁时画的，『奶』『奶』当宝贝一样珍藏了三十年。</p>
卫骁小时候经常看到，那时候『奶』『奶』总是骄傲的告诉他：“你爸爸呀，画画可厉害了，你看他画的『奶』『奶』，是不是很像，是不是很好看？”</p>
长大后卫骁再也没看到过了，他以为伤心的『奶』『奶』把这幅画扔了，可其实她一直放着着，始终当宝贝一样仔细藏着。</p>
画的旁边是一个厚厚的笔记本。</p>
这本子卫骁很熟悉。</p>
他小学一年级时，老师要求家长给孩子建一个成长手册。</p>
『奶』『奶』年纪大了，哪里懂这个，跑去学校里问老师。</p>
老师说得敷衍，老人却记住了，原来就是给孙儿记日记。</p>
从那开始，认字不多的卫『奶』『奶』，一边翻着字典一边写着卫骁的成长手册。</p>
卫骁小学毕业时看到过，他以为从那之后『奶』『奶』没再记了，如今翻开……</p>
密密麻麻全是犹如小学生一般的可爱字迹。</p>
『奶』『奶』一直在记，一直在写，写着卫骁的点点滴滴。</p>
2018年2月9日。</p>
小小去打比赛了，原来游戏也有比赛。小小真厉害，次次都能赢。小小真能干，什么都不怕！</p>
2018年2月13日。</p>
快除夕了，小小一周没回来，哎，到底是父子俩，碰上喜欢的事都是一根筋。</p>
2018年2月15日。</p>
好大只龙虾，打比赛还有钱赚，小小真能干！</p>
2018年2月18日。</p>
隔壁老黄嘴真碎，电竞怎么了，才不是只知道打游戏，我们小小要当冠军的！</p>
2018年2月20日。</p>
小小，『奶』『奶』想你，不过没事，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家。</p>
2018年2月22日。</p>
小小啊，『奶』『奶』可能陪不了你太久了。</p>
2018年2月23日。</p>
别像你爸一样，『奶』『奶』希望你做喜欢的事，但是别忘了人生不是只有一件事，多看看身边的人，多交朋友，找个爱自己的人，简单快乐得好好活着。</p>
2018年2月24日。</p>
再见，小小。</p>
翻到最后，卫骁死死抱着笔记本。</p>
站在旁边的陆封，将他按到自己胸前。</p>
眼前一黑后，卫骁没了顾忌，泣不成声。</p>
“是我的错，”卫骁说得断断续续，“我一个寒假都没怎么回家。”</p>
陆封轻轻拍着他的后背。</p>
卫骁并不需要人回答，他只是需要把压在心口的话全部说出来：“我『奶』『奶』太辛苦了，她一直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我，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，想尽办法供我念书，我想报答她，我想把赚到的钱全给她，我想让她过上好日子，可是……”</p>
他就要拿到签约的二百万了，他的『奶』『奶』却走了。</p>
他的『奶』『奶』，每天被病魔折磨得痛不欲生，却因为舍不得花钱，连医院都不肯去。</p>
他的『奶』『奶』，被一个只要及时治疗就能控制的病夺走了生命。</p>
他什么都不知道，他甚至没能陪在她身边。</p>
他匆忙赶回家。</p>
见到的是弥留之际的『奶』『奶』。</p>
意识模糊的『奶』『奶』只是喊着他的名字，告诉他……别像你爸一样，别那样痛苦，要快乐啊小小。</p>
做自己喜欢的事，但也别因为执念，忽略了无限的人生。</p>
自始至终，『奶』『奶』留给他的只有无限的爱。</p>
陆封一直陪着他。</p>
卫骁从十二点哭到了两点，他不断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，不断说着『奶』『奶』，不断回忆着。</p>
陆封低声应着，是最好的倾听者。</p>
卫骁积压在心头两年的负担，在这一夜卸下了。</p>
凌晨三点时，卫骁回忆起的只有和『奶』『奶』的开心事。</p>
他哭着哭着开始笑，笑着笑着又开始哭。</p>
十九岁的少年，坚强了十九年。</p>
头一次像个孩子一样，任『性』得又哭又笑。</p>
太阳从天边升起时，卫骁也沐浴在新生的朝阳里。</p>
意识到自己这一晚上的傻『逼』样，卫骁尴尬道：“抱歉……你的衣服……”</p>
『操』，他是水做的吗，怎么这么能哭，陆封这衣服被他哭成什么熊样了！</p>
陆封在他额间点了下：“不哭了？”</p>
卫骁：“……”</p>
尬死算了！</p>
陆封笑了下，温声唤他：“卫骁。”</p>
卫骁满身不自在：“嗯？”</p>
陆封望进他眼中：“要不要来ftw，做我的队友。”</p>
卫骁：“…………”</p>
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。</p>
但是……</p>
卫骁努力缓解尴尬：“陆神，你这语调，怎么这么像求婚啊！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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