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以珍犹豫。</p>

她其实想上界很久了，但如今自己还未长成，力量还未恢复全盛时期。弟子们又决不许她上界，便一直犹豫着。</p>

但现在，她实在担忧崇岳和甘棠。</p>

“我只上去看看，很快就回来。”</p>

“明日再说吧。明日十五，爹娘要带外祖母去祈福。我正好离开一趟。”</p>

谢玉舟当即点头。</p>

二话不说，便回别院给自己收拾东西。</p>

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，他要随时待命！</p>

他在追风面前得瑟炫耀：“追风，你比不过我吧？哎呀，我头号狗腿子的名头，谁也抢不了！”</p>

追风直翻白眼。</p>

夜里，陆以珍盖着锦被，睡的香甜。</p>

可睡梦中，耳边似乎有隐隐的祷告声传来，陆以珍裹着被子，皱着小脸……</p>

听得不大真切。</p>

可没一会儿，就变得清晰。</p>

陆以珍抱着被子坐起身，睡眼惺忪的挠头，额角还翘着一缕弯弯的头发。</p>

“我的信徒……”陆以珍因救世，死的早，凡间她的信徒并不多。</p>

陆以珍小手一挥，脑海里便出现信徒的身影。</p>

只见形容枯槁的老人跪在蒲团前，双手颤抖恭恭敬敬的点着香烛。</p>

因颤抖的厉害，好几次都不曾将香烛点燃。</p>

点燃后，虔诚的插在香炉中。</p>

“神女……信女活不久了。”她瘦的厉害，已经瘦脱相。</p>

陆以珍一眼就能看出，她已油尽灯枯，只怕活不到天亮。</p>

“信女能感觉到自己生机在慢慢流失，恐怕天亮，我就要魂归地府。”</p>

“我这一生，命苦啊。”</p>

“小时候，爹娘为生儿子，生了七个女儿，溺毙两个，才生下儿子。”老人的声音藏着无尽的委屈，沙哑又微弱。</p>

“女儿们，都叫招娣盼娣迎娣……弟弟叫承宗。”</p>

“为给弟弟换彩礼，将我嫁给老瘸子。瘸子走得早，在我生下孩子三年，就病死。”</p>

“我一人侍奉公婆，可依旧被他们打骂……”</p>

“我性子懦弱，好不容易将他们养老送终。儿子要议亲，我废了半条命，给他娶上媳妇。”</p>

“可他依旧不满足。嫌我穷，嫌生在我肚子里，让他受苦。”</p>

“可我已经尽力了啊，若不是因为他，我早就改嫁了。”</p>

“养弟弟，养相公，养公婆养儿子养孙子……”</p>

“我生性懦弱，身后无依靠，无处可逃。如今，临终之时，想想这一生，多不甘心啊……”</p>

“我上辈子是十恶不赦的歹人吗？这辈子如此痛苦。”</p>

“我好后悔，当初念他年幼，不忍抛下他。”</p>

“如今被他磋磨。”</p>

“如今，我快死了。他恐怕都不愿为我落一滴泪……”</p>

“神女，我此生别无所求，只想求一滴泪。他为我流的一滴泪。”</p>

多卑微的祈求啊。</p>

陆以珍不由叹息，直到死，她都不愿求神女伤害儿子。</p>

只想要一滴为她而落的泪。</p>

陆以珍声音稚气，担忧信徒害怕，便化作一道温柔的嗓音，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什么。</p>

信徒一怔，眼底有几分惊愕。</p>

但依旧虔诚的跪在地上感谢神明。</p>

老太太刚躺在床上，便感觉呼吸越来越微弱，她害怕死前无人送终。</p>

想要喊什么，可力气也在渐渐消散。</p>

陆以珍弹指一挥，便将桌上茶盏打碎。</p>

“老不死的，杯子不要钱啊？要死都不安生！”门外，尖嘴猴腮的男人推门而入。</p>

“怎么还没死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