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欢顺着这句话, 脑子里不可抑止冒出些别的内容，不是蔺泊舟对自己百依百顺，而是先前在总兵府那样, 蔺泊舟每夜脱了衣裳，温声细语伺候自己。</p>
孟欢耳朵微微变红。</p>
他吃了口汤圆，岔开话题：“说正事, 不许带我，哼。”</p>
少年脸颊微红, 眼皮也透了层薄红。</p>
传信的人笑而不语，弯了弯腰, 这就退了出去。</p>
除夕正午, 祭祖先祖。</p>
老早有王府的官吏在旁催促：“王爷早些去息安堂, 先祖先王牌位，许多事情都等着王爷安排。”</p>
祭祀是礼乐中的重中之重, 古代以孝治天下，皇室要作为百姓的表率。因此蔺泊舟身为王族, 祭祀十分庄严肃穆，许多事情都应该亲力亲为, 还要记录后告知陛下。</p>
孟欢不爱掺和这些事, 说：“你去, 我就不去了。”</p>
孟欢习惯蔺泊舟去办正事, 自己在府里玩儿，等他回来。</p>
不过。</p>
蔺泊舟声音顿了顿, 垂眼问：“不是要贴桃符？先贴桃符吧。”</p>
“你不去祭祀吗？”</p>
周围的人很多, 蔺泊舟笑着摇了摇头, 慢慢俯身, 凑近了孟欢耳畔。</p>
“这样说, 被人听见不好。”</p>
他声音很低，明显是给孟欢一个人听得。</p>
“当然是欢欢最重要。”</p>
孟欢眨了下眼，耳后发烫。</p>
没想到蔺泊舟进入好色王爷的角色这么快。</p>
他乖乖点头：“哦，知道了。”</p>
蔺泊舟唇角微微扬起。</p>
府里的大部分春联都贴好了，听说孟欢要贴留出了王府的正大门。王府门口站了不少百姓，近日给蔺泊舟平反的消息下来，百姓们自发围观，人头拥挤，看这位击退朱里真进攻的英雄。</p>
孟欢拿了一张年画，踩在凳子，垫着脚往门上贴。</p>
蔺泊舟身着绯红王服靠在门旁，身旁簇拥着侍卫和下人，双眼让白纱覆盖，双手拢在大襟袖中，微抬的下巴沾了一两片白雪。</p>
“欢欢小心，不要踩滑了。”他温声叮咛。</p>
“知道，知道。”孟欢嘀咕。</p>
年画后用米浆涂了，增加黏性。</p>
举起的动作不太方便，孟欢握紧拳头用力砸了两拳，年画贴紧了，上面是色彩斑斓的武将，是大宗开国时的武将。</p>
他望着红彤彤的门扉，雪落到眼底，莫名想起了从小到大的生活，没有人带他贴年画，没有家人和他过节，没有在旁边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人……</p>
深呼吸了一口，孟欢头晕目眩。</p>
他站在凳子上，背后，是百姓们议论的动静。</p>
“前几天不还全城通缉吗？怎么现在又回来啦？好好地装上灯笼，这是要过新年了？”</p>
“还有人不知道啊？王爷在辽东打了胜仗，被人诬陷造反，现在回京面圣，早就说清楚啦！”</p>
“有这回事？他娘的，打了胜仗居然还被人诬陷？！”</p>
“不止诬陷，险些害死呢！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百姓窃窃私语，神色逐渐愤怒，对任何一个人来说，公道被颠覆都是不可原谅的事。</p>
孟欢提着裙摆，跳下了凳子。</p>
他没想到蔺泊舟回京才一两天，事情传得这么快。</p>
快得离谱，毕竟陛下甚至还没处决镇关侯。</p>
有一丢丢的惊讶，但随即，孟欢心情变得很好。</p>
这几个月蔺泊舟劳心劳力他都看在眼里，这些赞誉本就该属于他，嗯，还有自己。孟欢沾沾自喜。</p>
在门口露了一回脸，贴好年画和桃符便进了王府。</p>
谁料游锦抓着一筐鸡子走了过来，哭笑不得：“王爷，百姓们非要给咱们送东西，说王爷远征辛苦，家里有些鸡子，想献给王爷。”</p>
“鸡子？”</p>
“对，除了鸡子，还有送腊肉，香肠，新鲜蔬菜的，全都真心实意，逼着我们要，不要就放在门口就跑，拦都拦不住。”</p>
这是百姓们自发的举动。</p>
孟欢怔了怔，心里的感觉很是微妙。</p>
辽东战事吃紧时许多粮食购买征调去了辽东，京城的百姓们也是勒着裤腰带过年。可现在还能拿出鸡蛋，腊肉，自己的过活粮食，可见心里对蔺泊舟之感激。</p>
——和原书完全不同了。</p>
蔺泊舟的名声好起来了，不再是以往窃取国柄气焰熏天的权臣，而是名声卓望，为百姓们守卫了平安，民心所向的摄政王。</p>
孟欢盯着篮子里，脑子里有些发晕。</p>
他恍惚记起了蔺泊舟跟陈安说，回京要做的一件事——洗刷清白。</p>
只有宣和帝承认他的功绩，他才会被百姓传颂。</p>
如果蔺泊舟此时僵持在辽东，甚至起兵造反，那他荡平朱里真的功劳一定会被朝廷曲笔侵占，镇关侯成为替代他的战神，蔺泊舟不仅徒劳无功，还会沦为百姓心目中狼子野心的造反派，备受唾弃。</p>
孟欢眼睛明亮，好开心：“夫君。”</p>
蔺泊舟神色若有所思，闻言目光柔和地看向他：“怎么了？”</p>
“听到这么多人夸你，大家都喜欢你，我很高兴。”孟欢认认真真，一个字一个说。</p>
蔺泊舟笑了：“这么高兴啊？”</p>
“当然高兴了。”孟欢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似的，想了想说，“他们以前那样对待你是不对的，扭曲是非黑白，故意给你泼脏水，特别是坼州打仗你明明有首功，可他们却抢你功劳，还要逼死你。”</p>
孟欢说，“现在就好多了，陛下愿意听劝，好像也开窍了的样子……如果一直这么好的话，那我们回辜州也没关系。”</p>
孟欢最近也一直在思索。</p>
蔺泊舟想要的清白已经得到了，他现在备受赞誉，得到了应该属于他的一切，那是不是代表原书里的爱恨情仇都结束了？</p>
后面的剧情孟欢没看，他只知道现在没有原主受挟朱里真入关，没有蔺泊舟战败被皇帝猜忌，更没有蔺泊舟被迫起兵造反……国家陷入动荡……</p>
……是不是，他和蔺泊舟回辜州，就是完美结局了？</p>
从此以后，平安幸福，白头到老？</p>
孟欢眨眼，费力思索时，耳畔响起轻微的震动。</p>
蔺泊舟轻声在笑，送出气音，笑了好一会儿。</p>
“你笑什么？”孟欢发蒙。</p>
蔺泊舟没说话，和孟欢十指相扣，到雪中的亭子里：“坐。”</p>
孟欢乖乖坐下。</p>
下人们站在亭子外，隔了一段距离。</p>
“为什么周围的人看起来都很好。”</p>
蔺泊舟笑意变淡，下颌微微垂下，很近地将鼻尖靠向孟欢，启唇时热息落到了鼻尖，泛起熏香撩人的味道。</p>
“那是因为，为夫不争了，”</p>
蔺泊舟在他耳畔，轻声说，“对陛下来说也是，对廊庙群臣来说也是。对他们不再有威胁，自然大家表面都和气起来了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