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敬看他是真不高兴了,终于安分下来。吃了几筷子菜,胃里有点东西垫着了,便起身去拿胃药。</p>
他走回来时经过李书意身边,视线扫到李书意光裸的脚踝,忍不住微敛了下眉。</p>
白敬把药吞了,水杯搁在桌上,一声不吭地上了楼。</p>
李书意虽然没看他,但也听到了他吃药的动静,忍不住走了神。</p>
他跟白敬都有胃病。以前忙起来时没几天能规律吃饭,这几年好一些了,而且他在时一向注意盯着白敬,就没再见他吃过药。不知道这人怎么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。</p>
李书意一边想,一边觉得自己真该去看看脑子。白敬这样一个天之骄子,多少人爱慕崇拜,他却非得把对方脑补成一个爹不疼妈不爱的可怜虫,看人有一点点不顺难受,就上赶着心疼。</p>
真是犯贱犯到骨头里去了。</p>
李书意本来以为白敬回房间休息了,所以等人再回来时,还觉得有些奇怪。</p>
白敬却什么都没说,径直走到李书意面前半跪下来,把他的腿抱进怀里,脱了他的拖鞋,先用手捂了下他的脚,然后才拿起一只黑色的羊毛袜往上套。</p>
他用着一副开会时才有的严肃表情给李书意穿袜子,李书意半晌都没反应过来。袜子都套上一半了,才想起来要把腿收回来,咬牙道:“你发什么疯!”</p>
白敬握着他的小腿肚,皱眉道:“你别动,吃你的,马上就好了。”</p>
李书意哪里还有心情吃饭,扭转身来对着白敬,又弯下腰去抓他的手想把人推开,结果摸到一层黏腻的药膏,想起来他刚刚被烫伤的手背,瞬间就滞在了原地。</p>
白敬动作利落地把两只羊毛袜都给李书意套上,给他穿上棉拖鞋,才把他的脚放回地板上。然后去洗了个手,又在李书意对面坐下不动了。</p>
李书意觉得自己的脚跟没了知觉似的,整个下半身都僵了,一开口,声音硬邦邦的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</p>
白敬抵抗着睡意,太过疲倦都没听清李书意的话,以为他是嫌他烦了,就站起来强撑着精神答:“你再吃点,我不吵你,我去沙发上坐。”</p>
说完也不等李书意回答就去了客厅。</p>
没一会儿吴伯过来了,看李书意今天吃的比往常多,脸上露出个欣慰的笑来。笑着笑着又有些发愁,叹气道:“少爷两天没睡了,李先生劝劝他吧。”</p>
李书意冷着脸重重放下碗,走到客厅,看白敬坐在沙发上,手肘支在靠垫上撑着头,眼睛闭着,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。正准备叫他,白敬却醒了。</p>
“吃好了?”白敬哑声问,眼睛里都是没休息好的红血丝。李书意没理他,他自顾自地站起来念叨了一句,“那该吃药了。”</p>
茶几上李书意这一顿的药都已经分类放好,旁边还有一杯热开水,是刚才白敬提前倒好的。他伸手试了下水温,放了这么一会儿现在温度刚刚好,白敬一手拿水杯一手拿药递到了李书意面前。</p>
李书意沉默着跟他对视,白敬鼻腔里疑惑地“嗯”了一声,神情温柔到了极致。</p>
李书意避开他的目光,接过水杯吃了药,看他又坐回沙发上,皱眉道:“去床上睡。”</p>
白敬知道李书意吃完饭习惯在客厅角落那块,可以看到整个园景的位置看书,就道:“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。”</p>
李书意心下烦躁。这人现在脑子都是木的,可能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。他们以前几天几天地熬,那是二十多岁的时候。现在三十多的人了,两天没睡怎么可能受得了?就踹了一下他的腿道:“起来。”</p>
白敬看他要发脾气了,只能站起来。李书意一把拽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,把人带着上了楼。刚刚白敬洗过手就没再上药,李书意满脸不耐地给他重新擦了药,然后把人扔在床边不管了。自己坐在靠近阳台的圆桌旁——躺在床上一抬眼皮就能看到的位置。</p>
白敬怔了许久,回过神后嘴角都是忍不住的笑意,上了床睡在了李书意的那边。只是因为刚才粥打翻在床上,所有用品都是才换过的,被子枕头都没了李书意的气息,他又不满地皱了皱眉。</p>
房间里没开灯,靠近床这一侧的窗帘拉上了,显得有些昏暗。李书意坐的那处还留有光源,但他什么都没做,只安安静静地坐着,双手交握在身前,微微侧着头望着窗外,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</p>
白敬的视线落在他身上,笑着想果然再怎么表现得抗拒讨厌,李书意还是在乎他的,还是会为他退让。他们两人之间,他永远都是赢家。</p>
只是目光在那人脸上流连久了,在对方那沉静的,毫无波动的表情中,这种愉悦的心情很快消失殆尽。</p>
李书意爱他,可这爱里全是无可奈何和自我厌弃,以至于把自己逼上绝路,连活下去的意愿都没了。这种爱,有什么好值得他庆幸和骄傲?</p>
“书意。”白敬低声叫他。</p>
李书意没回头,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坐姿,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。</p>
白敬又看了他很久,久到再也撑不住慢慢阖上眼。可是在进入睡梦前,他还是把一直藏在心里不敢说的,觉得现在的自己暂时还没有资格说的话说了出来。</p>
“书意,我爱你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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