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出现一个气派的铁门，旁边是被打理得格外整齐漂亮的花园，巨大的芭蕉叶有两层楼那么高，比陆西骁家里的那个不知道好上多少倍。</p>
周挽安静坐在车中，看着车窗外出现的这一切。</p>
司机将车停到门口。</p>
陆老爷子拄着拐杖下车，周挽迟疑了下，上前扶住他。</p>
她没说“小心些”一类的套话，只是安静地搀着陆老爷子的手臂，没太过用力，只是万一他摔倒可以来得及扶住。</p>
“我平日里就住在这。”陆老爷子笑着说，“可惜我儿子女儿也没个跟我一起住的，一个人也冷清，阿骁小时候倒是经常陪我在这住上几天。”</p>
听到他提及陆西骁小时候，周挽侧了下头。</p>
陆老爷子领着周挽走进屋，屏去其他人，还亲自给周挽倒了杯水。</p>
周挽双手接过，道谢，坐在对面。</p>
如果周挽不是郭湘菱的女儿，不要牵扯到阿骁，陆老爷子或许会很欣赏她，能做到这样镇定、狠心又决绝。</p>
“阿骁他小时候是个特别好的孩子，谁见了他都夸，他妈妈把他教的很好，可惜……”</p>
陆老爷子叹了口气，语气真挚地像是真的只是在和周挽闲聊，“他曾经还有个妹妹，小名是我取的，叫弯弯，因为她眼睛很漂亮，又爱笑，笑起来眼睛就成了弯弯的一条线。”</p>
弯弯。</p>
挽挽。</p>
周挽无声地攥住手心，忽然觉得有些胃疼。</p>
一抽一抽，像有针在扎。</p>
“阿骁很喜欢这个妹妹，常陪她玩，只可惜他一整个童年都是在不停的失去，那些对他重要的人都一个接一个的失去了。”</p>
“后来他就变了个性子，什么都无所谓，占有、丢弃都不经心，肯定也惹过不少女生伤心吧，不过是从前失去太多，他就不敢再把什么人看得太重了。”</p>
“但我看得出来，阿骁很喜欢你，你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。”</p>
陆老爷子的语调实在太过温润，连周挽都越来越摸不清楚，他带她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。</p>
“也就是因为如此，我才会来找你。”陆老爷子静静地看着周挽，“阿骁和你不一样，他姓陆，牵扯着太多人太多事，很多人都盯着他看，所以你这么做，不止是报复了你妈妈，你也让他陷入了很被动的困境。”</p>
“如果大家知道了你们的关系，会说什么呢？”</p>
陆老爷子笑了下，嗓音低沉又平静，“恶心，变态，不伦，龌龊……这些不是你妈妈走了就能被抹掉的。”</p>
他说出一个词，周挽整个人就紧绷一分。</p>
“我之前和陆总约定过，只要让郭湘菱失去一切，我就……也会从此消失在陆西骁的世界里。”周挽垂着眼，尽量稳定呼吸，“过几天，我就会走的。”</p>
“尽快吧。”</p>
陆老爷子说，“阿骁是个离经叛道的，他喜欢你，或许真可以为了你抛掉一切，但你是个聪明人，你应该知道他从此会遭受怎样的骂名，又会失去些什么。”</p>
“我知道。”</p>
周挽起身，朝陆老爷子深深鞠了一躬，“对不起，是我太自私，给你们添麻烦了。”</p>
陆西骁醒来时家里很安静，客厅没人，原以为周挽是还睡着，但瞥见玄关处少了把伞。</p>
他抬眼看向落地窗外阴沉的天，阴绵的雨，给周挽打了通电话。</p>
响了很久。</p>
没人接。</p>
陆西骁皱了下眉，心间莫名蔓延开焦躁，想起之前张叔说的。</p>
他快步走到衣柜前，一把拉开，衣服都还在。</p>
他这才松下一口气，自嘲地扯了下嘴角，关上柜门到外面客厅。</p>
陆西骁点了两份早饭，可等冷了都没见周挽回来，他便拿起玄关另一把伞，准备出去找她。</p>
刚要锁门，他手机忽然一震，收到一条短信，没有备注。</p>
是一个地址。</p>
陆西骁蹙眉，直接拨过去。</p>
“哈喽。”</p>
是骆河的声音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笑意，“陆西骁，好久不见了。”</p>
他沉默，拿着手机站在屋檐下，他沉下脸，眼底是晦涩的暗，看着眼前的雨幕。</p>
“照着我发你那个地址过来，一个人。”骆河笑着说，“来晚了你那小女朋友哭起来可别心疼。”</p>
他神色不变，只下颌线收紧，拉扯出一道锋利到几乎能见血封喉的弧度。</p>
但理智告诉他，周挽是个聪明人，她认识骆河，一定不会着了他的道。</p>
“她人呢？”</p>
“不信啊。”骆河那头传来踱步声，他走到另一边，蹲下声，把手机递过去，“说句话。”</p>
陆西骁喉结滑动。</p>
那头安安静静的，什么声音都没有。</p>
骆河：“小妹妹，骨头别那么硬，现在可不是你玩儿什么深情的时候，他要是不过来，你可没什么好下场。”</p>
陆西骁眉间紧皱，低声：“周挽。”</p>
依旧没回应。</p>
骆河冷笑一声，一把抓住周挽的头发往后拽，迫使她高高仰起头。</p>
他这动作极为突然，周挽没忍住，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。</p>
很轻，又短促，几乎听不清楚。</p>
但陆西骁还是听见了。</p>
他额头的青筋瞬间暴起，满是戾气：“骆河，你敢打她，我一定弄死你！”</p>
听到他气急败坏的声音，骆河更为开心地笑起来：“放心，我就是拽了下她头发。行了，陆西骁，快过来吧，我可没太多耐心。”</p>
没等陆西骁说话，骆河就挂了电话，将手机扔到一边。</p>
他蹲在地上，和周挽平视，然后伸手在她脸颊上拍了拍：“妹妹，一会儿不想挨打的话，可得配合点啊。”</p>
平川市废弃车站内的铁棚下，周挽被捆住手脚丢在地上。</p>
少女头发乱糟糟的散落在肩上，裤子上都是脏兮兮的斑驳尘土，她没哭，也没有什么过分害怕的神色，只眼眶被逼成血色，恨恨地瞪着骆河。</p>
骆河再次从这瘦弱女生身上看到了陆西骁的影子。</p>
他嗤笑一声：“傲什么，到时你看看陆西骁还能不能傲得起来。”</p>
“他不管什么样子，你都比不过他。”</p>
“行啊。”骆河笑起来，“那你一会儿就好好睁着眼看看。”</p>
他直起身，侧头，姜彦被另外两人钳制着正不断挣扎着，骂他不讲信用，骂他地痞流氓。</p>
骆河走过去，不由分说，一脚踹在姜彦肚子上，他浑身一僵，冷汗瞬间就下来了，痛苦闷哼。</p>
“我是地痞流氓，那你是什么？”骆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表情轻蔑，“你连地痞流氓都不如，没脑子，伪君子。”</p>
“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啊。”骆河说着，又笑着搀着姜彦的手臂将他扶起，“要不是你打电话，周挽也不会过来，你说是吧。”</p>
姜彦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。</p>
从陆终岳公司离开后，姜彦脑海中充斥着的都是陆老爷子说的那些话，他恨毒了陆西骁，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比自己强在哪里，恨不得他从此消失在这个世上。</p>
所以他才会一时脑热，告诉骆河，自己有办法让陆西骁出来。</p>
但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周挽。</p>
他跟骆河说过的，这件事不管最后陆西骁怎么样，绝对不能伤害到周挽。</p>
在姜彦心里，周挽是他唯一的朋友。</p>
他对周挽总有些难以言喻的情愫。</p>
……</p>
察觉到周挽看过来的视线，姜彦周身都像是被冷箭射中，他不敢承认，觉得无措、害怕又委屈。</p>
“没有。”他下意识否认，“周挽，不是我。”</p>
周挽没有相信，也没有斥责他，只是漠然地移开了视线。</p>
很快，废弃车站外就响起一道嘈杂的引擎声。</p>
骆河挑眉，笑道：“这么快。”</p>
他绕到周挽身后，动作粗鲁地扯着她拖拽了一段距离，周挽掌心被迫撑在地上，皮肉摩擦开一道道血痕。</p>
她疼得蹙起眉，头发垂在胸前，发梢拖在地上，扫起点儿灰尘，她透过发丝，看到不远处出现一个身影，黑衣黑裤，步履生风。</p>
陆西骁在看到眼前这一幕后，满身的戾气都贲发而出。</p>
他淋了雨，肩上、头发都是湿的。</p>
周挽用力抿住唇。</p>
“你果然是挺喜欢她的。”骆河将周挽拖到一边，笑着说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