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狗城里，商三儿只能先等消息。</p>
城里原三十多位九阶，眼下或随老祖姬武君、皇帝姬德出征，与蛮楚启战，或在西边防天策府，便有几位留守，这要紧关头, 也不敢再起挖墙脚的心思。</p>
姬氏小辈里，大、二、四三位皇子有承嗣之望，做皇帝的姬德无论寿终，还是晋为地仙，传位都将在这三人中选。他家前四位皇子，是以“贤良方正”四字命名，老四姬正，眼下已出使吕氏；老二姬良善战，随父出征；苍狗城里只剩大皇子姬贤理事。</p>
由姬远带着, 与他的大皇兄见了一面。</p>
姬贤、姬良是南晋皇帝姬德低阶时所生，与其余诸弟相比，年岁最少都大四十多岁，但姬贤早已成九阶，不怎显老。</p>
其他皇子，则是姬德登基后，身为一国之君，仗后宫各种奇物滋补，易得子，才再生的。</p>
那位南晋大皇子，人如其名，瞧着儒雅温文，谈吐高雅，与粗鄙的商三儿不是一个路子。</p>
与大皇子全处不来，但在他身边又见着的两位内侍，叫商三儿晓得, 何叫雄心勃勃的大国！</p>
最近数十年间，南晋可非只躲着养秃鹫，定暗有育人的秘法，只不过这秘法，多半只在内侍身上有用。</p>
再叫他家谋得云潭将军府养道兵之法，成一方巨孽，真就不难！</p>
大皇子见过一面，余下日子就在姬远府邸里作客，见识大国皇子的玩乐花样。</p>
一天天的，赌马、斗鸡、听戏曲、办酒宴全只寻常，姬远府里，除人仙侍女外，凡民女也养得多，舞姬、乐姬、剑姬都有，还有些死囚犯，择日笼中互搏，败者只有身死。</p>
每日换各种花样，取悦七皇子。</p>
商三儿与阿丑住他府里，姬远各要送美人，虽是凡民女，也各有风情, 若非商三儿经历渐广，绿柳不宜添凡民，又畏着老娘的请罪荆，还真不易出口拒绝。</p>
阿丑比他有定力得多，已应过天帝，不留子嗣的，有老娘指定的荷叶，就再不外求，也不要。</p>
留七皇子府里，开眼界半个多月，姬贤方再遣人来请，是南方传消息回来。</p>
只有四字：“下不为例！”</p>
执掌整个姬氏意志的南晋皇帝，无疑已有不满，商氏族人头上，仅允他这一回。</p>
这以后，或再寻不回以前的其乐融融，对这大国，本还有沾光的心思。</p>
挽回不了一方雄主心意，商三儿也是无奈。</p>
做正事的人，放心不下家里，得了消息，只得舍掉这段日子的放浪形骸，向姬贤、姬远辞行，带上阿丑回返。</p>
若是生在姬家，以商三儿的性子，多半是与七皇子一样。</p>
北归路上，又专绕去玄鸟城，想瞧瞧祖居之地。</p>
这座城，位在南晋东北境，离夏水河不远，有条支流绕城而过，不如国都苍狗，但与龙鳞城相比，还更大些，只是城门上油漆斑驳，城墙塌毁多处，已多年未曾翻新再建过。</p>
城主刚被刺杀，还免去本城三位阴神，城主令丢失，城门里外道兵，见到外来的都像贼，先被阿丑模样吓到，又听说带狗这位姓商，更是哗然，问名后，有好些长戈怼到脸前不说，还摇响号铃，呼人结阵。</p>
引起的阵仗不小，商三儿已有些后悔了。</p>
若非南晋有相应的护魂宝器，被免那三位玄鸟阴神，受日华照射，命都难保，耳报神、地里鬼之流已尽遭殃！这眼下，城里已没警戒、监视、传信的，确实难得安稳。</p>
待大皇子遣来暂管玄鸟城的高阶人仙赶到，识明身份，也不想让他俩进城：“请莫怪罪，本城上下已多惶恐，不敢接外客，我叫人奉来吃食，请两位改去它城！”</p>
觉着没意思，商三儿也趁势告辞：“本无要紧事，是我兄弟俩打扰了！”</p>
吃食也不要，带着阿丑，又再北返。</p>
飞越千丘荒地时，密林里，有人呼哨相招。</p>
靠近过去，是随商成骏进过绿柳的某位族人，认识。</p>
这同族赔着笑，领商三儿与阿丑，转到个小山丘后面，有十多人在里藏身，商成骏、石瞽叟也在其中。</p>
石瞽叟双眼不能见物，难避让山石、沟壑等死物，没了商子宜，已换个青年男子相伴。</p>
晓得又是些族人，不等引见，商三儿先没好气：“说好往后互不相干，又寻我作甚？”</p>
商成骏苦笑道：“三弟，这可未在绿柳城里，总不至说几句话也犯忌讳！”</p>
商三儿方哼声：“说罢！”</p>
看看石瞽叟，商成骏开口：“比三弟早些日，石老已进南晋，击杀玄鸟城主......”</p>
“已晓得，还未恭贺，各位悬赏又增了哩！”</p>
商成骏仍旧好脾气：“悬赏多在石老身上，他为我商氏，早已不顾安危，生死不弃，我等后世子孙，待石老当与列祖同位！”</p>
夸赞完板荡忠臣，他再叹口气：“但前几日，我等才知，南晋不知怎换了方略，改与东山郡交好，遣去四皇子，以打探到的消息，是要与吕氏结亲！”</p>
商三儿点头，表示也已知晓。</p>
“那三弟可知，为显结亲诚意，南晋还说动云潭将军府，叫云氏援军撤出贤王府？吕氏、石山三位地仙，在北边闹腾觅机，打杀了好些铁衣卫，云氏竟也能不顾怨，真就依了！”</p>
南晋与云谭暗往来之事，董老头之前都不知，商成骏这些流亡复仇者，倒早得吕氏通传消息。</p>
云潭将军府可大用的七营铁衣卫，撤回去了？</p>
贤王府若无外援，北山王王乾这地仙，带他家四位九阶、道兵阵，可不够吕氏与石山书院推！</p>
姬氏真彻底不要北边？</p>
商三儿有些难信。</p>
商成骏又道：“吕氏遣来的耳报神，尽只哄人，叫人难信，我等私下合计，想生些事端，坏他两家的事儿！”</p>
商三儿脑中过一遍，顿时吃惊：“你等要刺来结亲的四皇子？”</p>
石瞽叟能杀玄鸟城主，再刺一位皇子又有何不可？</p>
不难猜，东山郡真与南晋皇室结上亲，于他等被悬赏的亡城后裔而言，随时有可能被插标卖出，吕家已再不可信。</p>
左右已被南晋悬赏，不如豁出去，冒险在东山治内刺死有承嗣之望的皇子，便嫁祸不了，吕家包庇悬赏者，护佑皇子不力的罪过，怎也推脱不掉，叫两家再无转圜余地！</p>
窥着商三儿脸色，商成骏小心道：“我等听东山郡人仙传言，三弟对吕家二小姐，有必得之心！可知两家结亲，吕家配做姬正正室的，也唯只有那位二小姐！”</p>
商三儿便送他个白眼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