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呀妈呀, 千壑界不会要我们赔钱吧,听说那船里有不少贵重东西。”</p>
会不会和千壑界闹翻这种事儿,不在王御剑的考虑范围。他只是个地地道道的生意人, 那种糟心事儿是和光与顾鼎臣该考虑的事儿。</p>
飞舟降落展位之后, 乌束还没找上门来。隔壁千壑界的场地空无一人,估计都忙着捞飞舟去了。</p>
不一会儿, 所有飞舟都降落下来, 停泊在各自界域的展位上。</p>
以广场街道街道为中心, 诸天万界的展位呈放射状排列开来。前十界域的飞舟环绕在最近的一圈, 为一环。前五十界域在往外环绕一圈,为二环。前五百界域的飞舟都是如此,依次往外排列。</p>
二环地带,坤舆界展位外的区域,形成了一片真空。坤舆界展位后方的各个界域飞舟宁愿往左右两边靠去,挤一挤,也不愿与坤舆界的飞舟挨在一起。</p>
代表们都看见了两座巨型飞舟对撞的那一幕, 生怕被坤舆界的巨型飞舟一屁股拱走。再说了, 千壑界飞舟还没过来, 指不定捞上来了还要干一架。巨型飞舟打架,遭殃的是他们这些不这么经撞的小飞舟。</p>
坤舆界的展位前,也是如此。</p>
明明是最繁华的街道广场, 人来人往,摩肩擦踵, 往来者不仅有各界的代表修士, 还有私人的商会负责人。其他前十界域的展位前排着长长的队伍, 可到了坤舆界门口, 连只鸟都没有。</p>
修士们纷纷躲着坤舆界展位走, 看都不看一眼,就连不得已要路过,也绕一大圈避开。</p>
王御剑不信邪,守在展位门口,像楼里的姑娘一样,笑着像众人招手,众人避如蛇蝎。偶尔遇到几个熟识的生意人,王御剑大喜,立刻上前拦下。</p>
那生意人慢了一步,被王御剑生拉硬拽拖住了。</p>
“道友,我今日有不少好货,打折,打折出。”</p>
生意人拉着王御剑走到一边,抬袖挡住脸,推阻道:“不是我不想买,今日真不行,这样过几日,过几日我亲自去王家的红楼。”</p>
王御剑问道:“你不是自由贸易的商会嘛?其他界域的代表又没理由管你。”</p>
生意人无奈地叹口气,“他们是没理由管我,但我一买下你的货物,其他界域的代表就不卖给我了。”说完,忙不迭走了。</p>
王御剑拉了好几个人,都这副说辞。</p>
他靠在展位门口,望着空荡荡的门外,像块望夫石一样,望不到人来。最后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,也拖来一张藤椅,加入了和光与顾鼎臣。</p>
三人悠哉悠哉摇着藤椅,一边煮茶,一边赏雪。</p>
外边的讨论声一一传进三人耳里。</p>
“要我说,占着这么好的场子,有没有人去,不如尽早撤了,给别的界域算了。”</p>
“本来就不受欢迎,还打落了千壑界飞舟,哪个还会去他们那里。”</p>
“哎,你瞅见里边了不?三个都躺在藤椅上,闲得很,哪像我们界域,飞舟里的人手不够,现在急着从界域调人过来帮忙。”</p>
王御剑听得牙痒痒,恨不得一口火喷死他们,不过他更想一口火喷死自己,这么好的日子,这么好的场子,居然盘不活?</p>
居然有他盘不活的时候?</p>
“拳头硬了。”和光冷不丁吐出一句。</p>
顾鼎臣叹了口气,适时递上凉茶,“憋住。”</p>
和光一口干了,长舒一口气,“当时就不该这么打落千壑界的飞舟。”</p>
顾鼎臣挑眉,“反省了?”</p>
她狞笑一声,“应该让千壑界多撞几艘,一起掉进海里。”</p>
顾鼎臣:</p>
就在这个时候,外边响起惊呼声,“那是个什么玩意儿?”</p>
一朵门板大的白云沿着街道,悠悠飘了过来。路上的行人见此,纷纷给它让道。有那等看呆了的人,躲避不及,眼见就要撞上,众人都以为白云会穿过那人的身体,没想到那人砰的一下被撞飞了。</p>
众人一惊,连忙避开,猜测是哪位修士的法器。</p>
“好像是从疏狂界的飞舟里出来的。”</p>
“疏狂界?他们不是还醉着嘛?”</p>
“它这要往哪儿去啊?”</p>
众人驻足,好奇白云的去处。</p>
白云缓缓经过九德界的飞舟,经过千壑界的空地,最后停在了坤舆界飞舟门口。它转了个方向,往大门里飞去,然后卡在了门框上。</p>
白云扭了扭身子,变化形状,使劲儿让自己变“瘦”,然后一溜烟儿钻了进去。</p>
藤椅上的三人眼睁睁看着白云飘到他们头顶,云下垂了个脑袋出来。双眼迷离,眼角泛红,嘴唇弯起,不知在笑些什么,酒味扑面而来,似乎还在宿醉。</p>
王御剑瞅了一眼,不认识,“谁啊?”</p>
那人没反应,笑得更傻了。</p>
和光瞥向那人脖颈,系着一块红布,赫然是她僧袍的衣角,她顿时认出来了,这家伙就是昨夜扯坏她衣服的疏狂界修士——若鹿</p>
她站起身,拍拍他的脸,啪啪啪,脸颊更红了。</p>
若鹿没什么反应,红布动了动,一张纸条掉了下来。</p>
【昨夜的好酒,再来十八缸,不,有多少来多少——宁-】</p>
第一个字还写得端端正正,后来越来越潦草,最后的签名成了鬼画符,到了“非”字,已经只剩下一条杠了。</p>
“十八缸?”和光不禁提高了声调,“你们拿它泡澡吧。”</p>
她嫌弃地把若鹿的头塞上去,塞回云里,怎么也塞不进去,塞几下,就溜下来几下。若鹿还没清醒,脸上的笑容反而越来越傻,甚至发出了嘿嘿声。</p>
她懒得塞了,直接把白云往门外推去。</p>
斜刺里伸来一只手,拦下她。王御剑连忙又把白云拉了回来,脸上露出生意人特有的“善意”笑容。</p>
“好酒,好酒我有啊,别说十八缸,八十缸都能给你运来。那个好酒,是什么酒啊?”</p>
王御剑好声好气地问若鹿,语气仿佛像和智障说话一般。若鹿依旧是那副神情,连眼睛都没眨一下。王御剑见问这傻子问不出什么,转头看向和光。</p>
她淡淡地吐出三个字,“迷魂香。”</p>
王御剑抚掌大笑,“迷魂香我有啊,王家库房里多得是,我马上命人送来。”他又扭头看向若鹿,笑道,“道友,你带钱了吗?没带也行,我待会给”</p>
话还没说完,哗啦哗啦,白云下了一地的灵石雨。</p>
王御剑扫了一眼数目,心下大喜,不愧是位列第二的疏狂界,出手阔得很。</p>
他又写了张纸条,写明迷魂香的数量以及货物送达的时间,小心翼翼地系在若鹿脖子上,然后拍拍白云,送白云出门了。</p>
接下来,他忙不迭联系店里的伙计,命人送来迷魂香。</p>
一个时辰之后,王家的伙计送来了酒,把酒运给疏狂界的任务却交给了和光。</p>
和光拎着沉沉的储物袋,“为什么是我?”</p>
王御剑整理着装,似乎打起了精神,他笑笑,“店里的伙计都在忙事,顾堂主又是个手无寸铁的弱体面人,出门在外容易被欺负。你闲着也是闲着,就走一趟吧。”</p>
他又交给她几张单子,“这是迷魂香的价格表,五十缸以上进购打九五折,一百缸以上进购打九折,疏狂界要是还要,你记得把订购单带回来。这一张是坤舆界其他的特色酒名单,泰和楼的桃花酿啊,昆仑的烧刀子啊,反正你都喝过,给他们介绍介绍,说不定还能多拿下几单。”</p>
和光掂掂一打单子,皱眉道:“你不是也闲着?”如果可以,她实在不想和酒鬼打交道,昨夜被扯坏僧袍的事儿还历历在目。</p>
王御剑咧嘴一笑,抬步往门外走去,“谁说的?接下来,该我上场了。”</p>
门外,排了好十几个人,都是与疏狂界交好界面的代表们,他们搓搓手,脸色有些难为情,“方才疏狂界买了什么?”</p>
“法器还是符文?阵法?灵药”一修士咽了咽喉咙,“不管什么,都给我来点。”</p>
“能被疏狂界看上的,还能有差?”</p>
王御剑扭头看向和光,挑挑眉,“这场面,你能行?”</p>
和光也没想到会有人来,局面这么简单就被打开了,该说不愧是位列第二的疏狂界吗?</p>
虽然疏狂界买的只是酒,但耐不住王御剑会吹啊。</p>
死的都能吹成活的。</p>
王御剑添油加醋,吹得天花乱坠。</p>
“我跟你们讲,还是疏狂界有眼光,这一壶小小的酒里,放了虎骨,强腰壮肾,放了鹿茸,体力倍增”</p>
“光买成品有什么用啊,我偷偷告诉你们,重点不在酒,当然酒也很有用。酿酒的药材,虎骨鹿茸也不错,来两斤?对了,酿酒的水啊,可是来自昆仑雪山的冰雪融化而成,日日夜夜聆听修士的功法,深受剑道威压,可不是一般水能比的,也来点?”</p>
“现在下单,打八折!”</p>
和光早就知道王御剑能吹,没想到他能吹成这样,连忙摆摆头离开了。</p>
疏狂界飞舟门口,摆着一张长桌。</p>
长桌后,排满了一列列长长的队伍。各个界域的代表走到长桌前,自个儿写下订购单,放下定金。一沓沓订购单累在桌上,由疏狂界自主选择交易的单子。</p>
长桌左边,是各个界域出于交好的意愿,孝敬给疏狂界的礼物。</p>
长桌右边,摆着疏狂界单独售卖的展览品。</p>
疏狂界的风,疏狂界的雪,疏狂界的雨,疏狂界的阳光</p>
疏狂界随处可见的东西,在疏狂界一文不值,到了展位的台子上,变成了一百灵石一罐。</p>
和光瞥了一眼,这不是明摆着抢钱吗?</p>
意料之中一般,心甘情愿被抢的修士多得是,不过一会儿,桌上就空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堆灵石。</p>
天极界的管事往里高喊了一声,“前辈,又空了,劳烦你再施法。”</p>
管事摆出数个同方才一样的空罐子,打开盖子。</p>
白云又悠悠飘了出来,掉下两只修长的手,手心绘满了黑色的符文。黑色符文从手心复制脱落下来,组合成好几种阵法。</p>
阵法里,洒下风,洒下雪,洒下雨,甚至洒下阳光,就这么落进空罐子里。</p>
和光微微睁大眼睛,她不懂阵法,光是看着也能感觉到其中的高深奥妙。</p>
管事连忙合上盖子,继续摆在桌上卖。</p>
她同管事说了一声,在所有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下,随着白云走进疏狂界的飞舟里。</p>
满室的酒味,满室的醉鬼。</p>
在这里,和光第一次见识到了醉鬼的多样性。</p>
大门两端各站着一醉鬼,隔空打醉拳,你一拳,我一拳,无形的空气波打出去,被打的那人竟然像中了一般,哀嚎几声身形晃荡。</p>
房梁上倒挂着一排排□□,她还以为误入了猪肉厂。</p>
墙脚下放着好几个酒桶,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坐在、躺在、塞入桶里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