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午夜时分,厉秋风缓缓睁开眼睛,侧耳倾听了片刻,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椅子,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,从门缝中向院子里张望。借着屋前回廊中悬挂着灯笼的光亮,隐约可以看到院子中有两名伙计正在缓缓走动,此外再也看不到人影。厉秋风在门前伫立片刻,这才伸手悄悄将屋门推开了一道缝隙,身子自缝隙中挤了出去,随手又将屋门掩上,没有发出丝毫声音。两名伙计虽然在院子中走动,却压根没有发觉厉秋风已经走出了正房。
厉秋风将身子紧贴在屋门上,隐约可以听到各屋之中传出的呼噜声。他伫立了片刻,眼看着两名伙计分别走到院子左右两端,就要转身重新向院子中间走回,右脚在地上一点,身子斗然拔起,瞬间已经跃到了屋顶,半空中翻了一个无头跟头,稳稳地落在了屋瓦上,没有发出丝毫声音。
此时正当午夜,整座山谷一片寂静,厉秋风单膝跪在屋瓦之上,定睛四周张望。此时他身后便是陡峭的山岩,左右两侧均是漆黑一片,正前方偶尔能看到灯光。厉秋风暗想自从进入山谷之后,便即无法辩明方位,不过咱们居住的这处屋宅是在明光殿的背面,而明光殿紧临水塘,听茅雪儿所说,水塘叫作隐龙池,架在隐龙池上的回廊曲折环绕,极是怪异。由此可见,这处屋宅是在白莲山庄的最深处。通海和尚将咱们安置在此处歇息,明面上是因为此地清静,其实是因为这里极为偏僻,咱们若是另有所图,通海和尚可以调集庄丁将咱们困在这里,使得咱们缚手缚脚,无法攻打白莲山庄的要紧地方。
厉秋风思忖了片刻,眼看着两名巡夜的伙计在院子中间擦肩而过,分别走向院子两侧,这才从屋顶站了起来,施展轻功掠过院子。两名伙计压根没有发觉头顶有人掠过,仍然自顾自地向院子两侧走去。
厉秋风落在院子尽头,身子隐没于黑暗之中,沿着青石板路向前走出了四五丈,突然听到右前方传来了呼吸声,急忙停了下来,侧耳倾听右前方的动静,只听得那人呼吸粗重,夹杂着吞咽口水的声音。厉秋风暗想叶逢春极是小心,不只让伙计在院子中轮番守夜,还派出伙计在院子左近埋伏,以防有人偷袭。藏匿在前面的那人气息杂乱,不是练过高深武功之人,想来是在这里埋伏守夜的伙计。若是自己从青石板路走过,必定会被此人发觉。念及此处,厉秋风俯下身子,从地上摸起了一块小石头,向身前四五丈处掷了过去。片刻之后,只听“啪”的一声轻响,那块小石头掉落在路上。片刻之后,只听得脚步声响,有人快步向石头掉落之处冲了过去。厉秋风立时施展轻功跃了起来,半空中看到地上有人晃亮了火折子,正是一名松鹤楼的伙计。只见他左手举着火折子,右手拎着腰刀,正在石头掉落之处仔细搜寻,却不晓得头顶有人飞了过去。厉秋风见这名伙计如此细心,暗自赞叹叶逢春驭下有方,不愧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厉害人物。
厉秋风避开了埋伏在路边的伙计,不敢沿着青石板路前行,而是钻进青石板路左侧的树林中,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。走出约摸一柱香工夫,厉秋风终于到了明光殿近前,借着木楼上悬挂的灯笼光亮,看不到一个人影,也听不到丝毫人声。他在树林中伫立了片刻,这才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树林,到了明光殿楼下,眼看着先前走出的大门紧紧关闭,他伸手在门上轻轻推了推,屋门丝毫未动,想来里面已经被人插上了门栓。厉秋风向左右看了看,右足一点,身子斗然拔起,瞬间跃到二楼的飞檐上,右手在斗角上轻轻一搭,身子轻轻巧巧地落在二楼游廊外的瓦面上。他侧耳倾听了片刻,并未听到丝毫异声,这才轻轻跃入游廊,向左右看了看,便即沿着游廊向前走去。
厉秋风在二楼游廊之中转了一圈,又回到了原地,并未发现丝毫异状。他躲在一根游廊的柱子背后向楼下张望,并未看到人影,而远处隐约可以看到几处灯光,只是深夜之中不晓得离明光殿有多远。厉秋风思忖了片刻,又跃出游廊,施展轻功跃上了三楼的斗角飞檐。
厉秋风潜入三楼游廊,将身子紧贴在一根柱子上,侧耳倾听四周的动静,隐约听到有人正在说话。他心中一凛,仔细辨别声音传来的方向,这才小心翼翼地向右首走去。沿着回廊走出数丈之后,厉秋风到了明光殿三楼左侧一扇窗外,声音隐隐从屋内传来,他这才停了下来,将右手食指放入口中片刻,待到手指被口水浸湿之后,将手指轻轻按在窗纸上。片刻之后,窗纸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个小小的圆孔。厉秋风将右眼贴在小孔上,小心翼翼地向屋内望去。
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,屋子中空空荡荡,只在深处放了一张卧榻。此时卧榻上歪坐着一个身穿白袍的中年人,这人面容憔悴,神情困倦而又凄苦,看年纪约摸四十多岁。他将身子倚靠在卧榻一端,勉强将身子支撑住,却又像随时都要躺倒在卧榻之上。卧榻前放着一个蒲团,蒲团上坐着一个灰衣僧人,正是通海和尚。屋子四周的墙壁上钉着五六个烛台,烛台上点着蜡烛,烛火如豆,弥散着昏黄的光亮。
厉秋风听通海和尚正在说话,可是他说的是扶桑话,自己一句话都听不懂,心中焦虑之极,暗想我只想着打探消息,却忘记了这里是扶桑国,自己压根听不懂扶桑话,这可如何是好?!
本章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