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东心下暗想,秦老五方寸已乱,胡掌柜等人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。若是将他们几人也留在码头,双方一言不和,便会起了内讧。当此危急关头,若是秦老五再与胡掌柜起了争端,这人是一个粗鲁之人,恼火之下挥刀杀人也不是不可能之事。胡掌柜等人要随我同往知县衙门,倒也是一件好事。不妨将张实留在码头,他与秦老五素来交好,谅来不会生了龌龊。
萧东念及此处,正想对张实说话,可是转念一想,张实和秦老五相交多年,两人联手做了许多买卖。若是将他们两人留在码头,倒是给了两人私下谋划的机会。眼下情势未明,这些人各怀鬼胎,我可不能让他们在背后勾结,联手对付我。何况我若是要将张实留在码头,姓朱的小子势必也要留下。此人武艺高强,还是带在我身边为好。若是盗走大船的那伙人要与我不利,这个小子倒是一个好帮手。
萧东打定了主意,便即点了点头,口中说道“既然几位掌柜要同行做个见证,就随萧某同去好了。码头上的事情只好托付给秦老兄办了。只是秦老兄须得小心行事,若是有敌人来袭,不可与之硬拼,可以退回到城内。待萧某找到官府相助,再将盗贼一鼓俱歼。”
秦老五暗想你这王八蛋说得好听,还不是想让老子留在这里替你背锅?!你们滚便滚罢,偏要假惺惺地说这些狗屁话,当真让人恶心!此时他已不似此前那般对萧东容让,是以听了萧东说话之后,只是点了点头,却没有回答。
萧东自然知道秦老五心下恼怒,好在并未翻脸,他也不想再在码头上耽搁工夫。见秦老五点头答允,他便带着张实、厉秋风、胡掌柜等人匆匆离开了码头。直到走过石桥之后,却见街上行人已然少了许多,道路两侧人家的灯火也已熄灭了大半。萧东向一个路人询问知县衙门的所在,那人告诉了萧东之后,打量了众人一番,口中说道“知县衙门此时早已关上了大门,你们即便想要办事,只怕也进不了门。我劝你们还是回去歇息,明日一早再去衙门罢。”
萧东自然不会向这样一个升斗小民解释前往衙门的缘由,是以道了声谢,便即带着众人向知县衙门走去。胡掌柜等人心中焦虑,一路走来无人说话。张实倒还算得上沉稳,对萧东说道“萧大人,此时已是深夜,知县大人若是不见咱们,又当如何应付才好?”
萧东冷笑了一声,口中说道“他敢不见么?衙门门口摆放的堂鼓,可不是用来做样子的。”
张实道“萧大人,您在京城为官,恐怕还不知道地方这些龌龊官儿的手段。朝廷有司衙门,普天下的州府县衙,确实都在衙门口放了堂鼓,以备紧急关头所用。只是这些官儿哪有几人能谨守朝廷法度,听到鼓声便会升堂办事?别的州府小人不知道,宁波府这几年倒有过几次百姓敲击堂鼓鸣冤,结果知府大人升堂之后,不分青红皂白先将击鼓人打了几十板子。是以百姓惊恐,即便有天大的冤情,也不敢随意敲击堂鼓,只好规规矩矩地等待知县大人升堂之后,再到衙门陈述冤情。如此一来,却又生出了两个极大的弊端。”
张实说到这里,却没有接着说下去。萧东看了他一眼,口中说道“愿闻其详。”
张实提到官场陋习,心下有了顾忌,是以没有说下去。此时见萧东并未生气,他才接着说道“朝廷在各处衙门前摆放堂鼓,是要办三件事。一是遇到紧急事端,如强盗潜入城中作案,或是有杀人凶犯行凶,还有火灾、水灾等大难倏然到来。此时闻知生变者敲击堂鼓,主事官员可以立即召集衙门公差捕快等相关人员办事。二是朝廷发布重大命令,须得告知百姓。敲击堂鼓之后,若有百姓聚集,便可宣读朝廷公文。三是百姓有了冤情,要想立时由衙门审理。可是那些龌龊官儿哪里愿意被百姓惊扰?是以听到鼓声,便没有什么好心情。不少官员升堂之后,先将击鼓者打一顿再说。而那些贪官更是因此想出一条发财的法子。一旦有百姓敲击堂鼓,上堂后若是递上了银子,官儿便会仔细审理。若是不拿银子,那些官儿便会挖空心思找出击鼓者的不是,然后痛打一顿。衙门里的师爷仆役,也会趁机伸手向击鼓者勒索钱财。如此上行下效,败坏了朝廷法度不说,还弄出了一大群贪官。更使得百姓痛恨朝廷,极易生出大变。”
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