矮胖子原本对厉秋风公然向王经承和知府二人索贿心下不快,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。暗想风儿说得不错,银子留在这些狗官的手里没有半分用处,倒不如拿给大伙儿救急。这黄袍人想来就是落魄王爷朱十四。看他狼狈不堪的模样,哪还有半分皇亲的威严。而且怀中抱着那个孩童始终一动不动,只怕已是病入膏肓。这些银子交到他的手中,倒能救这孩童一条性命。
朱十四听厉秋风如此一说,脸色稍微好了一些。只不过他看着厉秋风手中的银票,摇了摇头,道“本王有国家的俸禄,足以支撑日常支出。只恨礼部和内务府那些龌龊官儿众中作梗,才使得本王陷入如此窘境。本王要堂堂正正地拿回自己的银子,不能接受阁下的施舍。”
厉秋风心想这人太过迂腐,不过倒也算得上有骨气。他正思忖之际,矮胖子走到朱十四身边,右手伸出,搭住了朱十四抱着的孩童的左手脉门。片刻之后,矮胖子脸色大变,将手收了回来,口中说道“这孩子病势沉重,为何不带他去看大夫?!”
朱十四脸色黯淡,嘴角抽动了两下,却没有说话。那名华服女子是朱十四的王妃,听矮胖子如此一说,险些又流下泪来。只听她颤声说道“不瞒先生。咱们府中几个月前便已没了银钱,全靠着典当物件度日。我这孩儿二十多日前染了重病,在城里几家医馆看过大夫,却一直没有好转。这几日病势越发重了,整日昏睡不醒,身子时冷时热,不时惊叫抽搐。咱们想请峨嵋山隐士贺先生来成都为孩儿医治,只是家徒四壁,连十两银子都凑不出来。无奈之下,王爷才想请成都知府大人行文礼部,将这几十年欠咱们王府的俸禄一并发还。可是知府大人托辞不见,咱们又不能硬闯衙门。后来听说礼部派人到成都办事,咱们这才不得不当街拦住那位大人,只求他能说动礼部各位大人,将欠俸发还给咱们。”
王妃说到这里,脸色黯然,接着说道“咱们虽然不是蜀王直系旁亲,可是毕竟也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脉。若不是实在无路可走,又怎么会不嫌丢人,在大街上让人看笑话?实在是心疼这个孩子,出生之后几乎没有吃上几顿饱饭。如今病成这个模样……”
矮胖子不待王妃说完,抢着说道“在下学过一些医术,王爷和王妃若是不嫌弃,不妨让在下试着为世子医治,或许天可怜见,能让世子转危为安。”
朱十四和王妃见过厉秋风的手段。这矮胖子既然与厉秋风同行,定然也是一个有大本领的人物。是以听他如此一说,朱十四和王妃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神情。
矮胖子道“这病不能再拖了。请王爷带在下一起回转王府,在下试着为世子治病。”
朱十四和王妃对视了一眼,同时点了点头。
矮胖子要厉秋风将黄姓老者找来,三人随着朱十四和王妃一同前往王府。朱十四是蜀王旁支,虽然受封王爵,却是不起眼的小王,否则王经承和洛阳知府也不敢如此轻贱于他。朱十四所居住的王府在成都城东北一隅,是一座两进的宅子。厉秋风师徒和黄姓老者随着朱十四夫妇到了王府门外,却见院墙虽然高大,却已是年久失修,不少地方的墙面已是斑驳不堪。红漆大门更是破败得不成样子,门板上的圆钉所剩无几,两个用来叩门的圆环也已不见了踪影。
朱十四带着厉秋风师徒二人走到大门口,伸手在门上敲了两下。矮胖子和厉秋风心下暗想,这门已破败成如此模样,只怕用力踢上一脚,两扇大门便会倒了下去,敲与不敲,没有半点用处。
过了片刻,有人将大门向内拉开,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出现在众人面前。老者见到朱十四,急忙躬身说道“王爷回府,老奴迎接迟了,还望王爷恕罪。”
朱十四道“吴大叔,早说过咱们别再讲这些虚妄的礼数,你偏偏不听。唉。”
老者一边将朱十四和王妃让入府内,一边说道“王爷,到了什么时候规矩也不能废。老奴自幼跟随在老王爷身边,事事讲求规矩二字。这些年咱们王府虽然遭了难,可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可不能忘。”
他说到这里,见矮胖子、厉秋风和黄姓老者牵马走在后面,不由微微一怔,转头对朱十四道“王爷,这几位是……”
朱十四道“这几位是我的朋友,今日到咱们府中做客。”
老者急忙向矮胖子、厉秋风和黄姓老者一揖到地,口中说道“老奴见过各位贵客。”
矮胖子知道这老者是王府的老仆,见他行如此大礼,急忙伸手将他扶住,道“老人家万万不可如此,这可折杀咱们这些草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