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论起武功见识,厉秋风自然远在冯师爷之上。可是冯师爷数十年间几乎每日都要与这些市井之徒打交道,县衙更是争名夺利的龙潭虎穴,可以说这数十年来,冯师爷是从唇枪舌剑险恶风波中滚杀出来,早已练得百毒不侵,刀枪不入。是以若论起洞察人心,冯师爷不知道要比厉秋风高出多少倍。厉秋风听他说完之后,心里只有佩服的份儿。
于帆在一边笑道“厉兄,你就听冯师爷安排罢。这些市井无赖狡黠之极,你要他们为你所用,须得多听冯师爷的主意。”
厉秋风向着冯师爷拱手说道“听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,在下对冯师爷只有佩服的份儿。不如冯师爷替在下统领万从云等人,免得误了黄大人和于大人的大事。”
冯师爷脸色大变,于帆也是心下一凛。两人以为方才说的话让厉秋风心下不喜,竟然想摞挑子不干了。是以冯师爷急忙说道“厉大侠这话可是说笑了。冯某手无缚鸡之力,只是会耍些阴谋手段,那群地痞无赖岂能服我?若是由我约束这些家伙,只怕不到一天,便会被他们折辱而死。冯某给厉大侠出主意,是怕厉大侠受了这些小人的欺瞒,绝对没有取厉大侠而代之的意思,还请厉大侠不要多想。”
厉秋风这才知道冯师爷会错了意,急忙说道“冯师爷,你想得忒多了。在下是真心佩服你的高见,并不是出于意气之争。冯师爷智谋胜在下百倍,正是做统领的合适人选……”
他话音未落,于帆在一边说道“厉兄不要再推辞了。这些市井小民虽然狡黠,贪图小利。可是他们有一点却是不错,那便是对英雄好汉最为服气。厉兄虽然年轻,但是武功高强,行事公正,豪气干云,大伙儿都是佩服得紧。即便会被小人欺瞒,可是假以时日,只有厉兄能够让这些市井之徒心服口服。冯师爷智计百出,你有事尽可以与他商议。只不过厉兄须得亲力亲行,对万从云等人恩威并施,这些事情,只有你能做到,而冯师爷和我都办不到。”
厉秋风见于帆和冯师爷都不答应自己所请,只得作罢。冯师爷又劝勉了他几句,便带着厉秋风与于帆告别,回到他处置公务的屋子,找到掌管司库的小吏,要他拨给厉秋风一百两银子。那小吏与冯师爷对了勘合,这才带着两人到了后面的库房。只见充当库房的屋子外面站了六名公差,每人都手握钢刀,全神戒备。小吏向公差头目陈明缘由,公差头目察看了小吏手中所持的勘合之后,才由一名公差陪着,带着小吏冯师爷和厉秋风进入屋子。
这屋子倒很宽阔,室内用手臂粗的铁栏隔出八间小屋,每个小屋中堆放的东西各不相同。有的堆着布帛丝绸,有的堆着木箱包裹。那小吏打开了一间小屋的铁门,从里面捧出一个木箱。这木箱虽然并不甚大,只是他捧出来之时好似颇为吃力。待他将木箱放在地上,打开盖子之后,却见木箱内整整齐齐地摞着数十锭银元宝。小吏从中取出五锭银元宝,用一块红布包好,递给冯师爷,口中说道“每锭二十两,一共一百两,请冯师爷查验。这是去年收上来的地赋银子的折耗,原本都是些碎银,重新烧化后炼制成元宝,算做本县的节余,冯师爷请将银子收好。待回到前面之后,还要劳烦冯师爷写一份收条。”
冯师爷接过包裹,却将包裹打开,从里面取出三锭银子,对那小吏说道“老韩,这三锭银子麻烦你给换成散碎银两。”
他此言一出,那小吏面露难色,口中说道“冯师爷,既然您要拨银子用,带着银锭子多方便?咱们这里又没有戥子和剪子,要将这些银子弄成散碎银两,只怕不大容易。”
冯师爷笑道“老韩,你可别和我打擂台。我知道你这里有散碎银两,只是图省事不想拿出来罢。这一百两银子是知县大人调拨使用,要分给在外面办事的兄弟。二十两一锭的银子拿了出去,城内那些钱庄的伙计见是官银,只怕不敢兑换,这才要麻烦你了。”
那小吏没有法子,只得将那三锭银子放回到木箱,又将木箱捧回到小室之中,一边在小室内各个木箱中翻翻捡捡,一边口中说道“也就是你冯师爷,换了别人,我才懒得如此折腾。前几日张百行这个王八蛋牛皮哄哄,找老子来提银子。老子说现银没有,拿铜钱抵换。这个王八蛋还给老子脸色看,最后还不是拖着两大木箱铜钱走了?要不说你冯师爷人缘好,眼界高。可是咱们知县大老爷,偏偏弄了张百行这个王八蛋在身边,唉。”
厉秋风听着小吏啰啰嗦嗦,心下奇怪,小声对冯师爷道“张百行又是哪一个?”
冯师爷微微一笑,口中说道“张百行便是张师爷。”
带三人进入屋内的公差站在一边,听到厉秋风的问话,在一边粗声粗气地说道“咱们河南人说百,与不倒有些像。是以像咱们这些捕快公差,背地里都不叫他张师爷或张百行,而是叫他‘张不行’,嘿嘿,嘿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