娄纠察站在一边，带着讨好的笑容。</p>

这儿没有他的座位，他只能像哈巴狗似的伺候着主子。当祝平安落座的时候，他表情仍然带着僵笑，但完全能够感应到他情绪的变化。</p>

那是一种浓烈的嫉妒。</p>

老太爷坐在正中间，穿着灰褐色宽大的道服，双脚盘在衣袂之下，整个人有些佝偻，但其他人的敬畏与远离让他平添一种主人的气势。</p>

祝平安这一次才有机会正面端详镇长谢王的真容，上一次见面光线晦暗隔着帘子，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身影。</p>

镇长的脸与祝平安的揣测不太一样。</p>

他在帘子后给人的感觉应该是个扭曲丑陋的老头子，影子被拉的很肥硕，苟延残喘着，浑身冒着腐臭的味道，如今在明亮的光线下，除了厚重的眼皮耷拉着，呈三角状挡住了大半个瞳仁，还有过于尖利的鼻子不太讨喜，总体来说是个瘦小和蔼的老人。</p>

他脸上皱纹密布密，里面像是有一条条线虫在蠕动，眼角下有两块褐色的老人斑，像蝴蝶的翅膀，发际线微微有些靠后，头发稀疏斑白，整齐地向后梳紧，露出头皮，大概是为了展现一种威严的性格。这会儿微闭着眼睛，双手拢在袖中，在等待所有人坐定。</p>

他左侧下首坐着谢元朗，大少爷依然清瘦苍白，病殃殃的，脸色在灯光下透着青色，祝平安这样新入门的学徒医生，都能看出他气血两亏。</p>

长子目光游离，手里捏着一份报纸，假装在看新闻，刻意与父亲保持着一段距离。谢元朗身边是颜惜凤，夫妻俩之间的关系与距离比父子之间还要远，在人多的场合，颜惜凤更像是个不言不动的娃娃，本体被浓厚的粉遮盖。</p>

“祝先生，这边坐。”仆人为他拉开了椅子，位置是在颜惜凤对面。</p>

祝平安也不客气，也不拘谨，和老太爷打了声招呼，自顾自的坐了下来。</p>

如今只有上首的位置还空着，只有谢二小姐在父亲面前才有那么一丁点儿特权，能够迟到。</p>

她应该是在播报室里，刚才听到的声音正是她的。</p>

自从二小姐说偶尔让别人去播报天气，每次天气预报时，祝平安都会去分辨，也会去看天色再行事。</p>

他已不信任谢家的任何话。</p>

这次重来，如果因为错误的天气预报，在途中被雨杀死，那才叫出师未捷。</p>

气氛十分沉默和压抑，祝平安几乎又听到了幻觉，一种沙沙的声音，好像在周围爬行，尽管灯光明亮，可明亮下的恐怖更让人不安。</p>

老镇长也不说话，依旧半闭着眼睛养神，大少爷偶尔翻动报纸，哗啦啦作响，大少奶奶像一尊木雕，一动不动，眼神呆滞，娄纠察也没有任何声响，只用那游蛇一般的眼神在祝平安身上逡巡。</p>

还好谢瑜也不敢迟到太久，正在大少爷都坐不住想说话的时候，穿着大红色洋裙的少女一阵风似的奔了进来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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