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</p>
温简言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升上来。</p>
“怎么了？”</p>
见他久久不动，苏成有些紧张地开口问道。</p>
温简言定了定神，尽量用没有起伏的声音回答道：“……没什么。”</p>
无论如何，进还是得进的。</p>
他深吸一口气，施力将门把手向下压去，只听清脆的“咔哒”一声，门锁被旋开，顺着力道向内滑去。</p>
门内漆黑一片。</p>
浓重的阴影不规律地流淌，将一切都笼罩在未知的黑暗中。</p>
走廊中的灯光顺着逐渐拉开的门缝涌入，勉强将暗影驱散，将房间的一角照亮。</p>
在距离门口极近的地方，定定地立着一个漆黑人影。</p>
温简言悚然一惊。</p>
他猛地倒退数步，远离门口。</p>
苏成从喉咙里溢出一丝哆嗦的惊叫，然后又被猛地压了回去，他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，几乎差点将自己绊倒。</p>
失去了控制力道的门板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声响，缓慢地向内敞开。</p>
借着走廊内的灯光，能够看到更多的人影站在房间之中。</p>
或高或低，或远或近，一动不动，无声无息地立于阴影之中，仿佛早已和黑暗融为一体，猛地看过去，令人不由得头皮发麻。</p>
苏成听到自己的牙齿咯咯作响，脊背上噌地出了一层冷汗，身体紧绷，瞬间已经做好了立刻逃跑的准备。</p>
余光里，他瞥见身旁的人突然动了。</p>
苏成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：</p>
“别——”</p>
青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，没有回头，反而迈开步伐，径直向前走去。</p>
他的脚步很轻，落在地上听不到半点声响，修长的身形紧绷微弓，像是某种蓄势待发的猫科动物。</p>
他谨慎地向前走去，一步步地与房间拉近距离。</p>
不远处，在光明和阴影的模糊边界里，那些人影悄无声息地立在房间深处，一个个轮廓暗影重叠，黑黢黢的，像是一张张向外窥视的脸，无声地注视着他们，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落入陷阱。</p>
苏成的大脑紧张的仿佛要爆炸，下意识地屏住呼吸，胆战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。</p>
很快，温简言走到了门口。</p>
他没有贸然踏入房间，而是用胳膊的一侧抵住墙壁，保证自己整个身体的大半都留在房间外，然后向黑暗中探出一只手，在房间内的墙壁上摸索着——</p>
苏成听到自己倒吸一口凉气。</p>
“啪嗒”。</p>
一声轻响。</p>
灯光亮起，驱散了浓重的黑暗，将整个房间瞬间照亮。</p>
光线下，一切都无所遁形。</p>
偌大的教室里没有桌椅，凌乱支着数个画架，姿势不一的石膏像站在教室的不同角落，安安静静，一动不动。</p>
“……”</p>
苏成一怔。</p>
原来……那些黑影是石膏像？</p>
前三层楼渐渐逼近的恐怖影子，四楼又过分的空荡，在这样的氛围暗示下，他根本没有往无害的方向思考。</p>
突如其来的事实冲击令他有些茫然，仿佛一口气吊在胸口下不来。</p>
温简言缓缓地吐出一口气。</p>
他的掌心里一片湿黏。</p>
刚刚，在身体转身欲逃的瞬间，他的大脑却在习惯性地用理智清醒地思考着。</p>
如果这个房间是开门杀，那这个所谓的“隐藏物品开启任务”就没有完成的可能性，再加上，从徐媛的日记中一些细节里可以看出，她是个学美术的艺术生。</p>
温简言对房间中的黑影有了点隐约的猜测，于是才果断做出行动。</p>
苏成缓过神来。</p>
他迈步上前，半是惊叹半是感慨地地抬手拍拍温简言：</p>
“……牛啊！”</p>
在刚才那么诡异的氛围中，都能冷静观察，精准判断，不愧是训练过的专业人才。</p>
温简言被拍的差点一个踉跄，表情差点没绷住。</p>
“……”</p>
他虽然猜到了房间里应该没有什么大危险，但是这不代表他不害怕啊！</p>
到现在还有点腿软呢。</p>
所幸的是他还扶着墙，这才没有暴露出自己真实的怂样。</p>
温简言绷着一张脸，高深莫测的说：“进去看看。”</p>
苏成点点头。</p>
房间里开了灯，每个角落都分毫毕现，先前的恐惧也终于烟消云散。</p>
他率先迈步向内走去。</p>
正往前走的苏成没看到，在自己的背后，刚刚还一脸严肃的青年扶着墙，左脚右脚颠倒了一下重心，偷偷地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两条腿，这才迈步跟了上来。</p>
“小温哥，你要找的储物柜是几号？”</p>
苏成站在房间尽头的一排储物柜前，提高声音问道。</p>
“368。”</p>
温简言答道。</p>
苏成快速地扫视了一圈面前的储物柜，眼前一亮，向着房间角落指了指：“这里！”</p>
温简言此刻已经完全恢复了先前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。</p>
他顺着苏成手指的方向向前走去，在柜前站定，从口袋里掏出钥匙。</p>
锈蚀的钥匙严丝合缝地陷入锁孔，只听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柜门弹开了。</p>
温简言缓缓地深吸一口气，将储物柜的门拉开。</p>
一阵古怪的血腥味扑面而来，呛的他微微侧开脸，下意识地屏住呼吸。</p>
温简言适应了这个气味，定睛向着柜子内看去。</p>
柜子内侧的表面都被涂满了粗糙的黑红色纹路，在背后灯光的照耀下，显得阴森而诡异。</p>
柜子里，森白的骨骼制品被绕成一个圆，像是某种古怪的祭坛，圆心中央躺着一堆软踏踏的毛东西，棕黄色的皮毛上凝着褐色的血痂，那股腐臭的血腥味就是从这里逸散出来的。</p>
那是一张被生剥下来的猫皮。</p>
温简言看的头皮发麻。</p>
“好家伙，这是徐媛的柜子？！这里面的东西也太邪乎了。”</p>
“不可能吧，估计是那个占了徐媛身份的人的柜子吧，你看那张猫皮，应该就是被那个人给剥下来的。”</p>
“等等，我记得徐媛不是在那本日记里说，听到床边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吗？那该不会就是因为，那个伪装她的人手里正拎着的剥了皮的猫，而她听到的就是血淌下来的声音？”</p>
“……我汗毛起来了，开始刺激了。”</p>
“说起来，我刚刚花积分去兑换了个剧情提示，这条故事线发生的时间是整个学校里最早，而且又关乎s级隐藏物品，估计这条线可能会涉及到整个副本最核心的地方了。”</p>
“草啊！他该不会第一个副本就百分百解锁吧！”</p>
“啊啊啊啊主播nb！”</p>
正在这时，温简言的视线被柜子深处的一角吸引了。</p>
那是一本皱皱巴巴的黑皮小本子，很薄，边缘的页扉卷了起来，露出沾着棕褐色血迹的内里。</p>
温简言伸手进去将本子拿出，开始快速地翻阅。</p>
苏成站在一边，一手捂着鼻子阻挡臭味。</p>
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走上前去，探头向着柜子里看去。</p>
但是，还没有等他看到些什么，余光里，背景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一动。</p>
“？！”</p>
苏成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猛地蹦了起来，扭头向着背后看去。</p>
房间里安静的很。</p>
明亮的灯光从头顶流泻而来，照亮了地面上干掉的颜料，蒙着白布的画架，以及一动不动的石膏像。</p>
没有半点阴影，也没有任何能够藏身的地方，一切都分毫毕现。</p>
耳边只能听到温简言那边传来的翻页声。</p>
但是，莫名的，苏成感到自己的神经渐渐紧绷起来，掌心里也渗出了冷汗，危机感毫不逊于刚才在走廊上时。</p>
不，甚至更强。</p>
他强迫自己用视线扫过眼前的空旷教室。</p>
等等……</p>
那些石膏像，刚才就是这个姿势吗？</p>
那些面朝不同方向石膏像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……</p>
齐齐面向了这边。</p>
冰冷的灯光从头顶打下，落在石膏像的五官轮廓之上，为它投下深深的阴影，一张张惨白的面孔，一双双没有瞳孔的眼窝无声地向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。</p>
虽然它们仍旧一动不动，但是苏成却再也不敢把它们当成什么无害的装饰品。</p>
他艰涩的吞了口唾液，张了张嘴：“我，我说……”</p>
苏成被自己沙哑的不像话的嗓音吓了一跳。</p>
温简言低着头，认真地读着手中的那本小书。</p>
他越看，眉头皱的越紧，一手翻页，另外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柜子内环绕成圆形的动物骨骼，专注到完全没有听到苏成的呼唤。</p>
苏成用有些变调的嗓音说道：“我们是不是该走了？”</p>
温简言动作一顿，从专注的状态中抽离出来。</p>
正在这时，耳后突然清晰地响起一声——“滴答。”</p>
他微微一怔，下意识地扭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。</p>
只见那一团猫皮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渗出了大量的鲜血，殷红腥臭的污血缓缓地漫出骨骼的区域，顺着柜子边缘淌下——</p>
“滴答”。</p>
看来是祭坛被成功破坏了。</p>
虽然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想法顺利进行，可是……</p>
看着那滴落在地的鲜血，温简言还是忍不住感到几分不寒而栗。</p>
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，只能之后才能判断了。</p>
这时，苏成变了调的声音再次传来：“那个——”</p>
温简言扭头看去。</p>
下一秒，他几乎忘记呼吸，后背窜起一阵麻意。</p>
放眼望去，一尊尊石膏像一动不动立于房间内，齐齐地堵住了通向外部的路线，一张张惨白的面孔直直地向着这个方向望了过来，明明近在咫尺的大门，看上去却是那样的遥远。</p>
刚才的石膏像，有这么多吗？</p>
“咔……”</p>
轻微的石块崩裂声响起。</p>
石膏像的面部裂开细细的纹路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从下方挣脱出来。</p>
“咔咔……”</p>
雪白的石膏碎屑悉悉索索地落下，石膏像的胳膊一点点抬起，关节处的裂缝越来越大，向着两个人的方向伸出了手——</p>
苏成脸色惨白，抬腿就准备埋头向外冲去。</p>
身后猛地传来一股大力，将他整个人拽了回来：“等等！”</p>
苏成一怔，下意识地向着自己刚刚准备落脚的地方看去——地面上不知何时变成了柔软的灰白色，其下有什么东西隐隐鼓动着。</p>
像是融化的石膏。</p>
见到苏成退却，石膏像的脸上不知为何显现出一丝失望的神情。</p>
苏成浑身发冷。</p>
他现在清楚这石膏像里封着的都是什么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