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安城的春天，夜里还是有些凉的。</p>

今晚无月，整座九安城都被笼罩在一片幽暗之中。</p>

几点微弱的星光完全照不亮偌大的京都，连街上巡夜的官差都感觉这个夜晚压抑得厉害。</p>

黑暗却拦不住楚扶欢的穿行，她施展了轻功，一身墨蓝长裙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，越过重重夜色，直奔城北方向。</p>

张夺塞给她玉佩的时候说了一个地址，说得很快，她听得不是很清楚。</p>

但她是在九安城里散养长大的，走过九安城里的每一个角落。</p>

有些地方只要说一个开头，她就知道是哪。</p>

城北一隅，有一处破庙，藏匿于荒凉与破败之中，夹裹在稀疏凉风之下。</p>

楚扶欢就是在这里见到了张夺。</p>

只是她到时张夺的状态不太好，手臂上有一处肉已经腐烂，张夺正用火烧了匕首，一下一下地剜着。</p>

战场下来的硬汉子，徒手剜肉就生生忍着，暴出额上一道道青筋，人却连坑都没坑一声。</p>

只是在楚扶欢进来的时候有一瞬的停顿，眼里流进了汗，生疼。</p>

他抹了一把脸，又专心致志地继续剜。</p>

楚扶欢鼻子发酸，赶紧冲上前去。</p>

她随身带了个小药箱，里面是银针和伤药，还有一瓶麻沸散。</p>

可是当她将麻沸散的瓶子打开时，张夺却按住她的手，摇了摇头，“不能用这个。麻沸散一用，这条手臂至少一个多时辰会没有知觉。一旦这一个多时辰里遭遇危机，我没有办法保护你。”</p>

“我不用你保护。”楚扶欢吸了吸鼻子，“我不是小孩子了，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，我还可以保护你。”</p>

“那也不行。”张夺摇头，“我好不容易回京，真的是半点风险都冒不得了。”</p>

“那就用银针。”她从药箱里将银针取出，“我用银针封你几处穴道，再剜腐肉时疼痛就不会有那样强烈。”</p>

这次张夺没有拒绝，就看着楚扶欢在他伤处四周轻按了几下，确认了穴位之后，手指轻捻银针，手腕微动，银针精准无误地刺入穴位上。</p>

手法稳健，仿佛行医多年的老大夫。</p>

十几枚银针落下之后，她接过他那把满是血的匕首，用一小瓶酒清洗，再以火烧，然后开始专心致志地剜挖腐肉。</p>

动作利落，针法熟练，下刀又快又准。</p>

张夺有些迷茫，这还是楚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、整日让人担心她在外头惹祸会挨欺负的大小姐吗？</p>

“今日在街上撞见时就感觉你身上有伤，所以带了这些东西过来。还好我来了。”楚扶欢尽量让情绪平缓下来，“白苏担心你，哭着求我带上她，但我实在不方便带。从城西到城北有一段距离，这个时辰如果骑马的话，太惹眼了。我是展了轻功过来的，可以确保不会被人发现。带上白苏倒是也行，可是回去的时候就不太好办了。我总得先顾着你。”</p>

“张大哥今日为何会出现在青云大街上？你是怎么回来的？”</p>

剜肉的动作还在继续，张夺伤的很严重，整个左上臂的肉有一多半都腐烂了。</p>

下臂也肿着，是烂肉发炎引起的。</p>

他的身体也很烫，人应该是在发烧，她无法想象这样重的伤是怎么挺到现在的。</p>

想专心处理伤口，眼泪却不争气地一直往下流，时不时还要去擦一下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