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(12)(1 / 2)

江昭有些没听懂符沉的意思,&nbp;&nbp;心内茫然一瞬。

直觉告诉他,符沉话绝不只是表明听起来这么简单,应当还有更深层次的意思,&nbp;&nbp;可他却偏偏无法挖掘到那埋藏在了话里的意思。

符沉说。

很快就结束了。

什么很快就结束了,是他药膳,还是别的?

江昭心头漫开一股淡淡的惶恐,&nbp;&nbp;下意识开始不愿意面对未来会发生的事。

符沉揉了揉他的头。

“小昭这段时间要乖一些,不要到处乱跑。”

无论内心是怎么想的,面上江昭都是乖乖的点了点头,&nbp;&nbp;答应了他的话。

符沉面上露出欣慰,“小昭很听话。”他毫不吝啬地夸道。

江昭望着他满是笑意的脸,&nbp;&nbp;忽然发现符沉的面色好像有些苍白,&nbp;&nbp;大抵是因为一直没有好的伤口。

他下意识开口:“你的伤还需要接着上药,&nbp;&nbp;要我帮你吗?”话刚出口,&nbp;&nbp;他微微蹙了下眉。

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?

按理来说,应该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,他便是扭头就走,也不会有人怪罪他。

江昭安慰自己道,&nbp;&nbp;只是因为符沉这段时间待他很好,他回以关心罢了。

符沉微笑着摇了下头,&nbp;&nbp;“不了。——定下的规矩,总是要有人守的,不然就没有它的意义了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江昭轻轻点了下头。

他其实不大能懂符沉为什么对他这么好,&nbp;&nbp;但有的事,&nbp;&nbp;别人不说,&nbp;&nbp;他也没有追根究底的必要。

他闭了闭眼,&nbp;&nbp;眼睁睁看着符沉走出房门。

他在房内呆了半晌,&nbp;&nbp;才拿出之前便放在了床头柜里的日记,慢慢翻看。

之前在易舷安房间里时,他看的速度有些快,更是跳着重点看的,所以看的速度才会这么快。

这几天他一直在仔细研究这本日记。

日记大多数时候写的都是四个人。

总是以慈父形象出现的江父、一直都很冷漠的江母、有点讨厌的哥哥和他自己。

这篇日记里头的江父是个喜欢笑的父亲,虽然平常很忙,但回家时一定是笑着的,对孩子的态度也远没有江母这么冷漠。

而易舷安笔下的符沉大多数时候都是个和他争夺父母宠爱的背景板,描写也大多是讨厌、烦人、不喜欢。

江母在日记中的记载是最多变的。

她在前半段时,对符沉的态度虽然琢磨不透,但却十分上心,对易舷安的态度则是始终如一的冷漠。

但易舷安不认为这是冷漠。

这篇承载了小朋友整个童年的日记里写,他的妈妈是个面冷心热的人,会在他从楼梯上摔下去的时候火急火燎地送他去医院,担心得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。

却又会在他醒了之后的责骂他不好好照顾自己。

日记原文是这样的;

——【我的妈妈,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,虽然她时常在骂我,但我知道,她都是为了我呀。】

——【老师跟我说过,没有父母会讨厌自己的孩子,妈妈对我冷漠,是希望我能够独立,不会成为被宠坏的孩子。】

——【我要理解妈妈,我不能让妈妈失望。】

这些描写占据了日记三分之一的位置,而剩下的三分之二分成了两部分,一部分写的是江母的冷漠,另一部分写的是“她”。

江昭指尖摩挲着薄薄的纸张,试着将自己代入到易舷安的视角、成为这篇日记的主角。

他眼前好像浮现了一个缺爱的小孩,渴望父母能够重视他,能够以他为荣。

他始终相信他的父母是爱他,也不知他这样想了几年,才终于在父母多年如一日的冷漠中知道了真相。

原来不爱就是不爱。

哪里有什么面冷心热,只不过是他编织出的、自欺欺人的谎话而已。

再后来,谎话被他自己戳穿了。

他开始单方面宣布,他从今以后没有父母,他恨上了这对无情的父母。

多复杂的情绪。

江昭即将看完这本日记,他的目光在略显成熟的字迹上来回穿梭,忽的想到了什么。

抛开易舷安的个人情绪来讲,这篇日记到处都透着疑点。

关爱只浮于表面的江父。

对亲儿子冷如陌路人的江母。

每年都会生一场大病的符沉。

这几条选项里头,江昭最先怀疑的就是符沉。

符沉的身体应当没有这么弱,再说,什么病能够让他一病就是两个月?

他留意了一下,发现符沉生病的时间几乎都是冬天,时间大多数是两个月,有时会更长。

难不成是对冷空气过敏?

江昭眼里满是困惑。

什么嘛,连易舷安都不知道符沉生的是什么病,他昨天晚上问过了,对方告诉他,符沉每年都会生病,一直到成年之后,身体菜鸡渐渐开始好转,但他当时还太小,再加上过去了这么多年,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。

江昭心里一团乱麻,想了想这个世界的丛丛疑团,又对比了一下上个世界,忽然觉得其实这个世界也没有这么讨厌。

至少比上个世界好多了。

他收起日记,心下有了打算。

他直接去问,符沉约莫不会告诉他。他不如找别人帮他查查看。

这件事得瞒着易舷安,毕竟在一切没有明了之前,他不希望易舷安知道的太多。

那么他能找的人……

似乎只剩下一个应野。

原身因为心脏病的缘故,不太喜欢出门,朋友自然少,在他被接回江家后,便和朋友彻底断了。

他这段时间又没怎么出门,也没去学校,一直在庄园休养,只等什么时候有了匹配的心脏源,进行手术后才能回学校。

希望应野能够靠谱一些……

江昭苦恼地想,还不知道应野会不会答应他呢。

要是不答应的话,他只能直接去问符沉了。

他咬了咬下唇,在那淡粉的唇瓣上留下一个浅淡的牙印。

江昭出了房门,正要往应野那儿去,脚下步子一顿。

他在走廊上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。

——是江父。

这还是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天以来,他第一次和江父独处。

江父动作微顿,面上浮出浅浅的笑意,声音和蔼,“这是准备出去?”

“我去找应医生,我忘了药应该怎么吃,但又没有他的联系方式,所以出门去问问。”

江父点头,“去吧,路上小心点,外头天气冷了,多穿点衣服。”

话罢,他毫不留情地转身便走,甚至不等江昭回话。

瞥见他这个毫不留情的动作,江昭心里忽地生出一股疑窦。

江父待人的态度倒是始终如一,只是……

这是一个父亲对待儿子的态度吗?

江昭心头生出了点微不足道的怀疑,在记忆中翻找着。

他想起了原身刚和江家父母见面时的场景。

江母哭得险些晕厥过去,江父却只是掉了两滴眼泪,而后便只顾着安慰痛哭的江母。

这段记忆他最开始看时,不觉得有什么不对,但此时再看,却发觉江父的态度处处透着不对。

——他似乎,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高兴来。

不,与其说是不高兴,倒像是……和他有点像。

江父的情绪始终没有过分外露。

他有情绪,但那股情绪是很淡的、同他对易舷安和符沉的和蔼是一样的,只是浮于表面的一层纸,薄得几乎可以将之忽略。

他的反应一点也不像刚找回儿子的父亲,甚至对于这个刚找回来的儿子,他的上心程度还没有对江母来得深刻。

江昭仔仔细细想了下,忽然发现这个家最冷漠的人不是江母。

而是江父。

很少说话、也很少提出意见的江父。

他像一个背景板般,不论江母对孩子做出什么,他始终是不反对、不支持、不拒绝的态度。

江母不是性子冷漠,而是情绪极端。

江父却是如出一辙地冷漠。

这么多年,他始终选择了做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。

无一例外。

江昭抿了抿唇,面色不是很好。

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江父的不对劲。

察觉之后,他默默把江父也拖进了怀疑名单里头。

走到下一层楼时,江昭余光控制不住朝这一层楼的书房看去。

江父的书房、他和江母的卧房悉数在这里。

这两间房里,很可能藏着他想知道的真相。

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。

江昭克制住乱飞的余光,忧心忡忡地去找了应野,心里七上八下,忐忑得不得了,生怕应野不答应他。

谁曾想,对方听了他的来意,几乎没有片刻思考,便答应了他。

江昭还有些没回过神来,愣愣地抬头看过来。

他发呆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被养得圆滚滚的雪兔子,眼神单纯无害,大脑的思绪全部被放空,茫然而又无措地望着眼前的一切,从折向身体的长耳,到时不时抖一下的圆尾巴,无时无刻不在透露出他究竟有多好欺负这个事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