牢头老张来送饭。</p>

他把粗糙简陋的吃食一放，喂狗一样吆喝：“哎，哎，那位，别趴着了，过来吃饭啦。”</p>

没有回应。</p>

倒是声音太大，惊飞了几只苍蝇。</p>

老张也注意到他伤口处黑黢黢一堆儿，吓了一跳：草，这是死了？都招苍蝇了？</p>

他赶紧进去查看。</p>

这一看，就动了恻隐之心：这少年刚来时，何等的俊美贵气，这才两天时间，都快没人样了。</p>

他半百的年岁，想着跟他同龄的儿子，实在做不到冷眼旁观，立刻就叫了大夫过来，还向上面传达了他的情况。</p>

裴暮阳来的时候，江刻已经被清洗了身上的脏污，重新处理了伤口，还换了干净的囚衣，勉强能入眼了。</p>

只他那气色，憔悴虚弱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，喘气声都很轻，仿佛下一刻就能咽气了。</p>

“世子爷，你这，唉，你这是何苦呢？”</p>

裴暮阳拿帕子捂住口鼻，低声劝着：“皇上对桑主子，那是看得跟眼珠子一样，你打谁的主意不好，偏打她的？你听我一句劝，好女人多的是，你还那么年轻，眼光放长远一些。”</p>

江刻眼神恨恨：“狗昏……君！有本事、有本事便、便杀了我！”</p>

两句话说的磕磕绊绊，也用尽了力气。</p>

裴暮阳见他还在作死，也不劝了，嘱咐老张好生照顾，便出去了。</p>

他回了宫，在皇帝身边伺候，看皇帝捏着书信，面色冷峻、沉默不语。</p>

“皇上，这是怎么了？”</p>

他瞄了眼书信，看字迹像是出自桑烟之手，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：桑主子知道江刻之事了？写信来兴师问罪了？</p>

他的预感对了一半。</p>

桑烟确实知道了江刻之事，但写信不是来兴师问罪，而是询问两人大婚之事，提了很多意见，还说了很期待大婚等等讨人欢心的话。</p>

但看事情不能看表面。</p>

桑烟这么说，一是借着对大婚上心来表露她的真心，二是哄他开心，三是暗示他不要牵连无辜。</p>

她在为江刻求情。</p>

哪怕她在信里没提江刻一个字。</p>

贺赢是妒忌的。</p>

他宁愿她直接开口让他放了江刻，也好过这样小心翼翼。</p>

因为在意，所以小心翼翼。</p>

可恨！</p>

贺赢捏着书信，没有回裴暮阳的话，而是问：“那小子怎么样了？”</p>

裴暮阳如实回答：“是个不怕死的硬骨头。”</p>

贺赢听了，脸色更冷了：“他跟他哥哥一样。听说他哥哥为了娶桑烟，也在父母门前跪了三天。这兄弟俩还都是个痴情种呢！”</p>

那么多男人爱她，他唯恐自己爱得不够深，让她觉得他不过如此。</p>

正因此，他更患得患失。</p>

裴暮阳斟酌着言语，劝道：“他们再痴情，也跟桑主子没缘分。情深缘浅，没什么好结果的。皇上跟桑主子不同，您们是情深缘也深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。”</p>

这些漂亮话并没有把贺赢哄开心。</p>

他愁眉紧锁，下了令：“去龙禅寺吧。”</p>

自初次下血雨后，他就没去见她了。</p>

不是他不想见她，而是她不让他去，说什么礼佛要诚心，他去会分她的心。</p>

他只能隐忍着，任相思煎熬着。</p>

还好还有十多天就结束了。</p>

*</p>

桑烟等着贺赢回信。</p>

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。</p>

好些天没见，不见不想念，一见倒是想念泛滥了。</p>

“贺赢！”</p>

她走出房间，看到他，就快跑几步，笑着扑入他怀里。</p>

仅一个拥抱，贺赢忽然就释怀了——那愣头青怎么配跟他比？他再深情又如何？桑烟是他的。而且，他的阿烟那么好，也值得人深情以待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