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坏也喝了一口：“事情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，这种事就是议上一两个月都算是正常的，而且最后十有八九没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案吧，说来说去还是要看杨洪昭的。”</p>

“世子，某不明白，就不能走陆路吗？非要等船造好。禁军十几万大军，走陆路过去就不信苏州能抵挡。”季春生不解的皱眉。</p>

李坏喝了一杯，然后道：“不是不行，是耗不起，陆路道路崎岖难走，风险太大，从京都走陆路道苏州，走路都需要一个月，加上军队辎重物资，十几万军队去，加上运夫，辅兵，估计都能有五六十万人，需要数不清的钱粮不说，也容易半道出事。</p>

到逼不得已的时候皇帝怕真会派人走陆路去苏州，可也不会太多。依我看去苏州还不如去泸州。”</p>

季春生闷了一口，然后龇牙咧嘴吐了口气：“为什么？”</p>

李坏夹了块油炸排骨，这是季春生的妻子做的，一个四十来岁的普通妇人，手艺比不严炊差：“苏州大局已定，从陆路去走不了多少人，而且肯定没有当地人熟悉路况，现在苏州是万众一心，大军一入镜肯定就会被知道，太危险。</p>

泸州现在还摇摆不定，又在苏州后方，现在苏州肯定想方设法要拉拢泸州，或者胁迫泸州加入他们，要是稳不住泸州，两地一起坐大，最后可能就没法控制局面了。</p>

泸州就像墙头草，哪边来了听哪边的，所以当然先下手为强。”</p>

季春生似懂非懂的点头，然后又道：“那皇上是不会派兵咯？”</p>

李坏摇摇头：“十有八九是要派的。”</p>

“为什么，世子不是说很危险吗？走陆路风险太大…”季春生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，明明危险，还要派，皇上傻了吗？</p>

说到这事，李坏也微微皱眉，心里有些不好过，他始终是个现代人，身处这样的时代，有些价值观他难以适应…</p>

“因为要一个交代啊。”李坏长叹气，然后饮酒一杯：“犯错的人是太子，太子导致的这种糜烂局面，皇帝不可能把太子杀了吧？不杀太子，怎么向那些靠着河运吃饭的农户、猎户、工人、商人交代？只有出兵才能稳定人心，你不是说了，午门外都跪着上万人，死了几个吗…”</p>

李坏明白这件事的影响之大，靠着景朝这条河运大动脉吃饭的人数不胜数。</p>

从关北路，到江州的宁江府，再到京都开元府，接京南路、嵬州、瓜州，到苏州安苏府，泸州淮化府，甚至更远的剑南路…</p>

这一大片几乎占据景朝疆土半数还多，大多都是富庶繁华，人口众多的地区，水道一断，受影响的人根本数不过来，即便皇帝也必须给出交代，不然就真的是民怨四起了。</p>

寻常人可能会觉得只是场小败，毕竟没死多少人，还能再战，可明白的人却知道这一败可比去年关北死了数万人的那次严重太多。</p>

所以之前德公和冢道虞跟他说起这事的时候都是忧心忡忡，眉头舒展不开，因为这一败没死多少人，却断了景朝的大动脉！</p>

太子要背大锅…</p>

季春生瞪大眼睛，他没想事情会这样：“那岂不是…岂不是让他们去送死！”</p>

“大概率是去送死…”李坏叹了口气，所以他才不适应。</p>

后世高层权力争斗也有很多这样的例子，但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，用千万人的性命换一人活，那可是真正的人命，而非利益或者权力之类的，人一死什么都没了。</p>

他都快忘了，这始终是一个君主专制、血腥、野蛮和黑暗的时代，不管披着怎样光鲜亮丽的外衣。</p>

季春生似乎受到打击，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，毕竟要不是李坏跟他说，他永远不会明白这些道理，看见其中的黑暗。</p>

“季叔，这事也就跟你说说，千万别外传。”李坏喝了一大口酒，热辣的烈酒压下心底的恶心，他也就能跟季春生说说心头苦闷了。</p>

然后他接着道：“毕竟这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，天下是皇帝的天下，太子是将来的皇帝，死多少人也在所不惜，不不只是皇帝，大臣们肯定也是这么想的…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