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唐姑娘那日也在？我怎没见着。”朱樱美目微微张大，想了想也没记起那日有唐姑娘。</p>
“我那日在阁楼，杨家请我为小姐们画像。我并未下过楼，所以你没见到我。”唐绪说明原由。</p>
“竟是如此。”朱樱点点头，“那怎么这幅画……是了，怎会有人看得上我，想必是唐姑娘私下画的。”她自嘲一笑，虽然看不上杨家那样的门第，但是自她及笄，从未有人上门提过亲。宴席参加过不少，倒不是盼嫁，只是不忍母亲暗自垂泪。</p>
见她有些失落，唐绪道：“朱小姐不怪罪我自作主张就行。我们画画的，见到美好的景色，美丽的人就控制不住手。”</p>
朱樱掩嘴一笑，夸她相貌的人不少。她从不觉得有什么，但唐绪的这般说法闻所未闻，竟觉几分有趣。</p>
“朱小姐想画些什么？”唐绪问。</p>
“其实我也不知道，那日拿着姑娘的画回去。忽然有所感悟，人不该被这具躯壳困住，走不到，便从书上读，从画里看。我不该总怨天尤人，惹得亲人连笑颜都不敢展露。”朱樱垂下头，抚着画中人。</p>
唐绪心里有些许同情，人之一生所追求的东西不知凡几，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。可朱樱最想要的不过是健康的身体，是活着。这本该是人生存的基本，可有些人却没有。</p>
她看向朱樱，道：“朱小姐，有个故事你可有兴趣听上一听。”</p>
“什么故事？唐姑娘但讲无妨。”朱樱咳嗽了两声，瘦削的肩膀塌了下去，但她很快挺直了脊背。</p>
唐绪缓缓说起海伦·凯勒的故事，“在某个地方，有一个小女孩。一岁半时，因为患病，目不能视，耳不能听.......”</p>
朱樱神情专注，一瞬不瞬的看着唐绪。</p>
“朱小姐，”唐绪想起现代的时候，因为先心病，她无法剧烈运动，甚至不能大声谈笑避免情绪过于激动，手腕上时时带着心率检测手环，几次命悬一线被送进抢救室。“你知道能量守恒吗？”</p>
“能量守恒？”朱樱从未听过这个词，遂摇摇头。</p>
“大意是人得到的东西是有限的，比如你。有了疼爱你的父母亲人，有衣食无忧的家境，美丽的容貌，但是没有健康的身体。而有的人，相貌平凡，家境普通，或许一辈子努力干活也赚不来你身上的一件衣服，可他们有健康的身体。”唐绪缓缓道：“健康无从努力，但是听说好心情可以更加长寿。你有你的优点和长处，既已知道寿数不丰，为什么不在有限的时间里，做些喜欢的事情。来这世上一遭，总要好好活过，不要留下更多的遗憾。”</p>
朱樱沉默，半晌她站起身，冲着唐绪深深行了一礼，“我知道了，多谢唐姑娘一语惊醒梦中人。”</p>
“不必如此。人生在世，不如意事常八九。如果不能反抗，那便好好享受吧，至少不要折磨自己。”唐绪希望她能开朗一些，既然身体状况已无法逆转，何不肆意潇洒而活，在有限的时间去感受着世间更多的美好。</p>
“今日，先告辞了，我回去想一想。听卿一席话，胜读十年书。”朱樱欠了欠身，被绿柳搀着往外走。</p>
紫萍走了两步，突然转身跪地磕了个头，道：“上次是小婢得罪了，还望姑娘莫要见怪，小婢给您赔个不是。多谢姑娘开导我家小姐。”</p>
唐绪一惊，刚要去扶她，她又自己站起来走了。初见有些蛮横，没想到是个重情的好姑娘。</p>
时间一晃，到了除夕。唐家的铺子已经歇业了，余小桃一大早过来，唐绪还赖在床上没起来。</p>
七月早就起了，已经跟着哥哥们去跑圈了。</p>
厨房里不时传来切菜剁肉的声音，唐绪恋恋不舍的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，伸着懒腰来到厨房，跟余小桃打招呼。</p>
“多睡会啊，好不容易不去铺子。”余小桃正在备菜，锅里不知炖的什么，香得人口水直流。</p>
“睡不着了，太香了，这是什么？”唐绪凑过去闻。</p>
“牛肉，方大哥送来的，说是哪个村有牛摔死了。牛肉难得吃到，他买了不少呢。”余小桃揭开盖子。</p>
牛肉的香气扑了唐绪一脸，她来这么久了，还没吃过牛肉呢。“哇，太香了。”</p>
“晚上才吃呢，这还没炖透。你早上想吃点什么？”余小桃重新盖上盖子，笑着问她。</p>
“都行，有什么吃什么。”唐绪说着去洗漱。</p>
“我这包饺子呢，给你煮一碗行吗？”余小桃道。</p>
“好。”</p>
唐绪吃着饺子，孩子们陆陆续续回来了。因为热，出了汗，各个蒸腾着热气，头顶像冒烟了一样。</p>
“赶紧打水擦洗擦洗，可别着凉了。”余小桃放下饺子，又忙着给孩子找衣服兑热水。</p>
唐翎出来转了一圈，钻进厨房盛了碗饺子，坐在唐绪边上吃。</p>
“吃什么？我也想吃！”唐磬体力好，只脸上挂着几滴汗珠。</p>
“锅里还有，自己去盛。”唐绪把饺子吃完，接过给七月擦澡换衣服的活。</p>
方子俊杜嘉瑞都回家收拾去了，卤肉铺子今日也歇业了，方子俊最是开心。</p>
因着今日除夕，唐翎只安排了跑圈，剩余的时间让孩子们自己玩。</p>
唐绪闲着也是闲着，给孩子们讲起了神话故事封神榜。</p>
她翘着腿，躺在躺椅上，怀里抱着个暖手炉。孩子们围成一圈，听得专心致志。等她讲完回过神，发现院子里多了一群‘小土豆’，各个蹲在地上托着小下巴看着她。</p>
“后来呢，后来呢？”方子俊问道。</p>
“后来，我口干了。”唐绪想起来弄点水喝，赵芸娘已经端来了水，“绪姨姨喝，后来呢？哪吒怎么样呢？”</p>
唐绪哭笑不得，只能喝了水，继续往下讲。</p>
“呜呜……哪吒爹好坏，我不喜欢他！”杜嘉瑞揉着眼睛竟是哭了起来。</p>
“哪吒死了吗？他还是个小孩子。”七月扁着嘴，“李爹爹坏！”</p>
“蛋蛋，回来吃饭！”董婉婉隔着院墙喊。</p>
这一句像是打开了开关，四周都响起喊孩子吃饭的声音，一院的孩子垂着脑袋依依不舍。</p>
“下回讲，赶紧回去吧。”唐绪摆摆手。</p>
“正好，我们也开饭了。”余小桃端着菜出来，“中午随便吃点，晚上吃好的！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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