婧娣寻到水颖峥时,便见其亲自指点着萧辛的功夫,贴身而依,好不亲近的模样。一旁楚落碧与宗政禹下着棋,眼光不时往这边瞟来,棋子久不落,分明是分了心去。
婧娣对几人作了礼,称有要事相禀将水颖峥唤走,楚落碧与萧辛眼神别样,似落寞又似怨怼,二人相视间火花四溅,宗政禹心觉不对,随口诌上个理由便躲了去。
“何事?”水颖峥背对着婧娣,掐下一朵开得正艳的茶梅把玩,眼瞧着宫墙鳞檐似笑非笑。
“那小叫花子传来消息,顾胥星派人去清查云棠在册族亲,想来他也失了云棠的行踪。”婧娣道。
将茶梅弃之于地,水颖峥一脚踩上,碾踏成泥,道:“先盯着,有任何异动速来报我。”
“是。董言朝眼下入了上城辖界,算着该是明日入城,好在我们的人脱身得快,并未被抓住,可董言朝像是握了证据,霁宣侯府若恢复了清白……”
“霁宣侯不过是被那人弃用的棋子,在我这处没得那么重要,动三顾酒庄也不过是顾胥星碍眼惹嫌,眼下我却无甚闲工夫再与其闹腾,除掉熙妃和隋安侯才是要紧之事。”
婧娣眉眼一动,道:“阿姬如今甚受隋安侯宠爱,主子使计让楚老夫人替女出头撵走阿姬一事,倒让隋安侯对阿姬失了防备。”
仿若想起什么,水颖峥眸中一抹厉色闪过,沉道:“待擒下隋安侯,我便也一刀一刀的割下他的皮肉,教他尝尽凌迟之痛。”
“主子……”婧娣心下一暖,低柔道:“主子还记着樱儿,樱儿九泉之下不知会有多开心。”
水颖峥侧目看了一下她,脑中闪过樱儿的娇笑的脸庞,口中道:“派人盯紧了隋安侯底下的人,无论抓到什么把柄,都做大了去,断了其羽翼,只要其跌下高位,还不是任人揉捏。”
“他们一直盯着,不曾松懈。”婧娣迟疑片刻,又道:“现萧辛入了楚府,主子可是要收纳了她?”
“不过受了楚落碧几次恩惠,你当真以为她是好相与的不成?”水颖峥道:“你亦见识过楚老夫人的手段,便是楚落碧妥协了,楚老夫人还能允了?要知道我这楚家良婿不是那般好作为的。”
婧娣垂首,软言道:“难为主子了。”
说罢忽听有脚步声近,水颖峥但使了一个眼色,拾步而出,她紧跟其身后,见楚落碧迎面走来,便伏身作了一礼转身离去。
入了上城辖县,董言朝一行于客栈落脚,云棠得了房牌,进房稍加收整,耳听熟悉的声音传来,便急急往董言朝那处去,不想才到其房间不远处,就见一男子匆忙走过,先她一步入了其房。
原本大开的房门被掩上,她好奇心起,左右瞧着没人,遂鬼鬼祟祟的擦着墙上前,伏耳听着里头的动静,听得一声“老爷”,心下惊疑,这男子竟是董言朝府里的人?
“昨日夫人教隋安侯府的内眷唤去了,老祖宗也让老太妃请过去了,就是小小姐也被宫里的娘娘借口给小公主作伴叫去了,老爷,您说这可如何是好啊?”男子道。
董言朝道:“这霁宣侯的事儿果真是沾不得啊,这些人是何心思我岂会不知,你让父亲尽管放心,我自有打算,定不教董家人少一根毫毛。”
“是是是,那小的这便回去。”男子道:“对了,四姨娘让我问上一句,老爷明儿个夜里是用明月羹还是黛霜宴,她好开小灶做给老爷吃吃。”
“老爷我无甚胃口,你叫她且将自个儿拾掇干净,甭叫我家去还得给她擦屁股。”董言朝似不耐道,男子应声退下,云棠得了动静忙往旁处躲去,见人远了她才进了房。
“你怎又躲在我这处来了,枣生姜当真那般可怕?”董言朝一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便笑,“我见她模样也是绝美,配你绰绰有余。”
云棠往案桌旁一坐,道:“她只不敢招惹你,也不敢到这处寻我。你说她是不是挺怪的,头几日还避着我,冷着我,不想这两日粘人的劲儿竟又上来了。”
“是有些怪,可干我何事?”董言朝笑道,而后执笔自忙活着,云棠看了他几眼,只觉无趣,随手拿过一本《上都物志》翻看,直待到他熄灯撵人才离去。
翌日,一纵车马直入上城,于宫门外众人皆卸马下车,得了传召,董言朝携手下奔天禄阁而去,彼时掌法知事的官员已在御前候着,董言朝神情微肃,忙上前跪拜回话。
第一次见当朝皇帝,云棠心下是六分雀跃四分惊惶,在天禄阁门前也就远远看了一眼皇帝真容,近到身来,便如董言朝所嘱那般垂首恭立。
乍见皇帝,她不免想起水颖峥来,就水颖峥那妖孽般的容貌,让她得知其是太子时便对皇帝的模样颇为好奇,然这一面实出了她的意料,这皇帝不过平凡之貌,只一身肃杀之气盛然,让人只肯远观而不愿亲近,想来水颖峥是承着其母的貌美,不过也是,妖妃一称总不会尔尔吧。
“下官惶恐!案犯在逃,下官已发海捕文书全力追缉,而证词,下官则带回几名此案的干系人一同回城,其证词在此,还请圣上过目。”董言朝作礼道,手下一示意,身后府差便呈上证词案卷。
皇帝颇为严肃的翻阅案卷,使人带上证人。董言朝与云棠相视一眼,如二人在客栈所商议的,他但说了案件几处紧要的,御前审问了一番付家婢女和三顾酒庄的管事,而后整个事件来龙去脉皆由云棠禀上。云棠心下偏私,自把矛头指向豪绅和两名不知所踪的窃贼,重压之下,一番话来她已冷汗涔涔,额际发丝薄浸。
而她话音落处,董言朝接过话来,“此案首尾便是如此!下官实在汗颜,若非唐大夫及时出现,下官怕仍一筹莫展,唐大夫聪明过人,惊才巧捷,真乃神人也。”
神…神人?!云棠闻言忽的看向他,这董言朝将她夸成这般是何意?
秀眉微蹙,她浑觉何处不对劲,疑惑间,便觉几道视线朝她而来,激的她不禁缩了缩脖颈,偷觑皇帝一眼,正对上其探究打量的眼神,慌低下头作谦虚状,“法吏大人过誉,草民愚人,不堪盛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