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庚小哥儿,回得怎这般快,魁生少爷唤你做甚?”
将将藏好族谱,云棠惊色还未收去,便见小厮一脸委屈的回转了来。
“哪儿是少爷唤我,分明是有人作弄于我,”庚小哥儿苦巴巴道:“里头府差正搜着院子呢,少爷跟前服侍的姑娘冤我躲懒不好好守着车,招的少爷斥责了我一番。”
云棠道:“想是方才来的人传错了话……怎的贼人还未抓到?”
“我想着也是,倒不曾想水宅的下人马虎如此,传个话都能错了去。”庚小哥儿一屁股坐石墩上,未说贼人的事儿,自顾撇嘴不吭气。
云棠此时脑子一团乱麻,却是万分相信云临的能耐,定是教府差搜不出蛛丝马迹来。
等了两个时辰,仍闻里头喧闹夺天,不晓喜宴上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儿,左右不见吴魁生退席出来,她耐不住困乏,坐上车前板靠着车墙就睡了去。
擦了夜色,吹刮的风凉了许多,云棠皮肉生寒,生生是被冻得醒了来,抬眼打量着四周恍惚不知在何地。
似过了半个时辰,水宅大门渐有宾客离去,云棠等了半晌一时急躁起来,这大半日未曾进食,此时已饿得前胸贴了后背,吴魁生可切莫闹了洞房才出来,若真是那样怕是要给她收尸了。
“哎!少爷出来了!”
庚小哥儿的话音刚起,云棠立马在门口的一众宾客中瞧见了吴魁生,然,也瞧见了被下人扶着的顾胥星。
只见顾胥星一脸酡红,斜倚在自家的仆人身上,嘴不停的动着似在呢哝,那一举一动一形一容,分明是喝得上了头,醉到不省人事了。
碍于自己眼下的身份,她实不敢上前见他,不一会儿人被抬上顾家马车,眼瞧着马车没了影儿才收了视线。
从来只道女子话长短,哪知男子的言语一多,也是个顶磨人的。吴魁生在那处竟如生了根般,同七八个富家公子谈着笑着,一刻也未歇过,直至水颖峥出了来。
一见水颖峥,她便欲往马车后躲去,然其早有察觉,一记狠厉的眼神扫来,她浑身一僵,动也不敢动了,那几人哄然而笑,又说了几句才尽散了去。
吴魁生过来好笑的看了她一眼,开口亦是满嘴的酒气,“你呀……上车吧。”
马车将动,吴魁生便扶额叹道:“早些就嘱你将和顾少东家的干系藏紧了,今日却是做的什么摆仗?”
知他已清楚二人之事,她再否认难免会显得此地无银,遂难得无奈道:“今日这事整的我也是万分憋闷,一不小心又被无辜祸害罢了。”
出了事后她也前后想过,这般费尽心思的将她弄出水宅,八成是女子吃醋拈酸的手段,大少爷家来,秀儿姨娘受了管束鲜少作妖,自上次刁难于她后并无后着;而二夫人陷害水颖峥不成,难提旧情,大半的日子居于院内,非要紧的事几乎不会露面;千想万想,便疑心是脂腻色香的主母楚落碧,太白楼之后,她应是极不待见她,有此动作也属当然。
吴魁生失笑道:“你无辜你那顾少东家可不无辜,明眼人都瞧得出究竟来,我们今日灌他个酩酊大醉,来日颖峥有何报复可说不得准,便是我见你如故才多有提醒,以后见着你家顾少东家且好好说道说道,小心山雨欲来,呜呼哀哉。”
“少爷娶得娇妻,当是红帐玉暖早销魂了去,就是先前对我有那么些意思,晚些也会淡了,这不还将我弃置你这处来了。”
云棠颇为心虚,交握在腿间的纤手不禁绞弄着,吴魁生亦瞧出了她的心思,“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,何必自欺欺人,颖峥那要恨起来都能吃天的性子,能由得他未放手的女人沾惹别的男子?”
但听着车外依稀人声,云棠已因他的话惶惶不安起来,吴魁生酒后犯了头晕也不再多说,待入了吴门亲自安排了她的住处,着人好生照看,唤了女伶旁室作乐去了。
心头挂着诸多的事儿,云棠是怎也入不了睡,睁眼到天亮便自个儿起了榻寻摸着事儿做,吴魁生院儿里管事的大丫鬟昨夜得了吩咐,见着她便叫她去案房登记领裳子。
云棠去时顺当,回时不巧在偌大的吴门廊桥里迷了道,无奈闷头撞入了一门扉大开的院子,绕过雀屏,满院娇花鲜艳夺目,半人高的丛草能没了八九岁的孩童,一足宽的石径小道蜿蜒至正屋大堂,她怔然站在原地,不知该不该走将过去,唯恐未得应允闯了她人仙地,招人烦厌。
正犹豫间忽听有人叫唤着她的名姓,她忙应答一声转身出了院子,不见身后花丛揉搓着双眼朦胧坐起的女子,还有一裸身站起一脸因人扰了好事而不郁的中年男子。
“完了完了完了,捡回个克主子孙绵延的祸灾就罢了,还捡回个烧银钱的败家小婢,我的日子可要难过了。”吴魁生跷着腿道,看着突然造访的老大夫把把银针往云棠身上扎着,又是好笑又是好奇。
“吴少爷放心,三少爷早付了诊银,命我每日为这位姑娘针刺直至痊愈。”余生堂的白须老儿道:“昨日姑娘落下了一针,万万不可再耽误了。”
说着,又一针落,直刺其眉心。吴魁生见云棠忍痛的模样摇头失笑,“罢罢罢,他算是栽这丫头手里了。”
云棠知从吴魁生嘴里出来向来无好话,全程当他不存在,半晌见他离了去才觉爽快了些。
白须老儿对一旁候着的小婢道:“姑娘,烦劳你为老夫烧些热水来。”小婢闻言称是,退了下去。
一时室内仅有他与云棠二人,再起一针落穴,白须老儿从怀中取出一物笑道:“有人让我来取一样物什。”
云棠见着那物是云临惯爱佩戴的孤星记,道:“他与你倒真是个情谊厚重的,这玩意儿我哄劝许久,他都不曾给我把玩过。”
白须老儿笑道:“你说错了,这玉佩乃是他特地摘下叫我转交予你,他明日去往包子楼,得有些时日才回。”
“这玩意儿可能保命护身?”云棠接过孤星记,眼神往床下示意,“他要的东西在下面,我这满身银针的实不好动作,还得劳你亲自拿一下。”
推挪开好些杂物,白须老儿才翻出卷筒来,一边好笑的说她藏得严实,一边仔细放入随身药匣子内。
“少爷,顾少东家寻上门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