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想他会突然如此,未想出辙子的云棠一下愣了神儿,受着他凛冽的眼神,自个儿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,掌心亦泛出薄汗来。
“本少爷在问你的话,这毒是谁给你解的,何时解的?!”
水颖峥冷声质问道,手下使足了劲儿,端看着她脸上的惧意,欲寻出些蛛丝马迹来。
云棠虑了虑,轻声回道:“奴婢亦不知何时解的毒,那夜出了高山院,一路来紧赶着回城,便是这会儿精神都还恍惚着。眼下少爷这般问奴婢,奴婢确是不知其中因由。”
“是吗?你可知欺骗本少爷是何下场?”水颖峥手中松了力道,将她拢至眼前,俯首在其耳边道。
云棠颤道:“奴婢怎会不知?奴婢这一双腿脚可还受了少爷的惩治痛着呢,怎敢欺骗少爷!”
“最好如此!”
水颖峥冷道,抬手摩擦着她的已凌乱不堪的青丝,五指穿梭其中粗粗的打理着,默然片刻,半晌墨瞳长睫微动,启唇又问道:
“你与那堂兄十分亲近?”
头皮酥痒舒适,云棠耐不住有些享受,然心内还是生了警惕,听他这般问道,唯恐疑到云临身上生出是非来,推拒着从他怀中出来,斟酌着回道:
“少爷是说云临么?他与奴婢打小一起长大,沾着亲的,自然熟稔,但他往常是个没正经的,我二人在一处就如同狗崽见着羊咩子,谁也瞧不上谁。”
“噢?”水颖峥眉梢带了丝笑意,仍询道:“那他做的是何营生?此番怎会与你搭上了面?”
“他啊,就是一行商,贩着小茶,好些城镇都窜着跟他来往的二流货商,我找着一处托人带了个口信儿,恰恰就碰上了。”云棠佯作老实道,忽眨眼做恍然状,“少爷,奴婢方想起一事儿来。”
水颖峥语中无波,淡道:“何事?”
心内打着转转儿,云棠不由的绞着袖衣,道:
“奴婢方记起见着云临前,淋了场雨得了热疾,亏着自己还有些福气,得一老妪拔了几株药草治了一治,彼时就觉着身子清爽得很,毒状亦没了去,只那老妪一路东行,说是投亲的,奴婢也没的她的下落。”
水颖峥闻言神色不变,顺着问道:“你可知她名姓?”
“不知,她自称姓冯,奴婢便唤她冯婆婆。”云棠道,眸子微抬对上水颖峥,“少爷,奴婢跟了您这些时日,若您还是信不过,再让奴婢服一次毒便是,奴婢断没的任何怨言。”
未料她会如此说,水颖峥明显一怔,“倒真是怪了,你这逃了一次,脾性还转了不成?”
“奴婢向来敬重少爷!奴婢有时顽劣,也知少爷对奴婢多有关照,若能教少爷安心,再服一次毒也没在怕的!”
云棠话毕铮铮然瞧着他,颇具视死如归的决然。
见她这般,水颖峥却并无动作,凝了她半晌终道:“罢了,本少爷早有意为你解了去,又何必多此一举。”
云棠唇角几不可见的一动,她到底也能料准了他的心思~
瞧着她眼底青影,水颖峥难得良心发现不再多言,闹了这许久的情绪到此时也没了计较,嘱她好生休养就离了去。
歇晚时分,婧娣过了房来,与她说道些小话,亦说了句让她再次乱了心绪的话:
“你当主子真是寻你惩治的?还不是怕你毒发将死,通城布令就为了救你这条小命!”
月影晕染,脂腻色香笙箫齐鸣,水颖峥那些子浪荡公子哥儿们又聚在了一处,玩弄调笑吵得没完没了,云棠烦得甚是憋闷,婧娣笑言:
“此番作乐可怪不得少爷,水宅已往将军府向楚小姐下了定,不日楚小姐便会遣人过府布置宅院安插下人,今儿夜里那些官门世家的贵客都是来给咱们少爷“饯行”的!”
楚小姐?因着自己水颖峥要娶的那位?
云棠乍然心生堵塞之感,然面作无碍,笑道:“饯行?饯的是少爷风流半世的荒唐日子么?”
“你倒是又猜准了去!”婧娣道,“若院子里多了位少夫人,少爷行事作派少不得要收敛些。”
云棠眸光烁烁,“婧娣,我且问你个事儿,这楚小姐可是不好相与之人?会为难于下奴吗?”
“楚小姐为人清雅娇柔,听闻心性极好。”婧娣思及什么忽而一笑,“你担心这些做甚,即便是不好相与,少爷万不会让你受了委屈。”
婧娣说话怎总是这般意味儿!云棠面颊一红,娇斥道:
“二少爷道少爷对我不同,因此算计于我;东子说少爷对我多有偏爱,因此往日里对我不冷不热,现下你又如此说……真是奇了怪了,你们都瞧不见我自入脂腻色香来,老受着非我这般妙龄女子该承受的委屈和伤害么?”
“你呀,真真是不识抬举!我倒极愿这一切都是我们误会了去,好了,莫想这么多,你先好生休息,少爷吩咐明日送你回家休养,过段日子再去接你。”婧娣道。
云棠喜道:“当真?可我早些求允时还被拒了去。”
婧娣挑眉笑道:“你若不愿我马上去报于少爷……”
“别!”云棠乐了,他竟还是允了,对她那般大的火气,不过喊打喊杀一阵就不作数了吗?她神色柔敛,不觉抚着心脏处,似觉出有何不一样了,脑海掠过水颖峥的风流戏谑的眸子,阵阵心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