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此情尚未期,何故惹君来(上)(1 / 2)

一室袅袅茶香,两小儿女相对而坐,一人玉颜清姿,双目泛水,颇有些欣喜之态,一人手托着微红的脸颊,凝眸痴痴,不时与之应答上几句,浅笑开来。

舒城这地儿说大不大,说小也不小,偶遇着一人也并非那般容易,佳人在侧,顾胥星乐得有些无状,满面笑容笑得直像个傻子。

“又有数日不见,云姑娘安好否?”

他憨笑着,迎着她的痴目胸中激荡,思念如潮如涌,心中便有千万情话想说给她听,让她知晓分明。

“我往江南去了小半旬,无一日不念着你。”

云南含笑,羞意遮盖了脸上苍白,道:“安好的。只你去江南作甚,手上营生出了岔子么?”

“未是出什么岔子,过去家中酒酿营生仅在江北来往,眼下家父欲破了江南那处,这才携我一道去打点。”

说着见云棠杯中茶水缩减,他弃了探臂斟茶,反提了青花绣瓷壶行至她身侧,茶水渐满,他就着极近的座处坐下,耳根红透。也不怕她看透自己想亲近她的心思,心下一横,握了她搁在腿上的白皙玉手,眼珠子左右不定,胸腔如有小鹿在冲撞。

云棠挣了一下未挣得开来,又觉既有了情意,她再这样动作倒显得有些矫情,便也随了他,只一时觉着身子半热半温,手心冒出些薄汗,不知如何是好。

要知那日两人却是借了夜色亲昵,如今青天白日,神色清晰,这般暧昧倒教人十分难为情,遂一向直接的眸子也耐不住躲闪起来,道:“让旁人看了去如何是好?”

“看去便看去”,顾胥星垂目瞧着两人相叠的手,得寸进尺般翻过她的手心,与之十指相扣,“好不容易得了你的青眼相看,晓得的人越多我越欢喜。”

双手交握,云棠才知他手心亦生了汗液,听他那般道,指头不禁一动,

“若是顾婶知晓了,怕不是又要关了你,她虽是待我不错,但我也瞧得出她心中媳妇另有人选。”

顾胥星微怔,移转身子正经的看着她,似落誓一般掷声道:

“母亲自有她的想法,我也有自个儿的主意,随心而为,钟情于你就是我此生一大乐事,若得幸娶了你家去,便是我此生一大幸事。你莫惧了我母亲,此下你要点了头,不出五日我便带了聘书上门求亲,你敢也不敢?”

言罢双目紧锁了她的身影,带了三分急切七分期待。

“你别冲动”,云棠受惊的回看着他,暗叹这异世的男女之情进展未免太快了些,短短时日就轻言许下一生。

他敢,她可不敢。遂糯声道:“我至今从未想过嫁你为妻……”

顾胥星脸色乍变,手下握紧了她的手,眼中透出受伤的意味来,“你不嫁我?为何?我会待你极好的。”

云棠手上吃痛,想拨开他手去,却不如愿,倒扯得伤口作疼,只能作罢。无声腹诽着当日桃花林内,那般易推倒的男子哪儿去了,他怕不是在悄悄练着身子。

一番挣扎没能挣开,反引得顾胥星大了胆子,另一手也探了过来握住她,她好笑之际启唇道:

“谈情、论嫁,总要有些个章程,你我相识日子尚短,怎可轻易就许了一生?”

顾胥星驳道:“两情相悦,谈何长短!旁的人从未谋面都纳娶了去,我们这般已然够许上几生几世。”

“幼稚!”云棠道:“所谓路遥知马力,日久见人心,你莫不是没听过?”

顾胥星心下一沉,手上力度松了去,弯唇划出苦涩一笑,“日久见人心……说到底,你不过是不信我。”

云棠瞧着他受伤的神色有些心疼,异世盲婚哑嫁的婚姻多了去,她心中自持着步步递进的感情观,对着这么个古人,言语解释起来自然十分吃力。

而他说的确实也没错,年轻儿女谈情说爱还可,若论及婚嫁,她确是不信他。

不信他能始终如一,待她好上一生一世;

亦不信嫁予了他,在瞧着就是大门户的宅子里,他能护她不受欺凌;

更不信她要是说出惟愿一夫一妻无二人,他能欣然接受并守着她一辈子……

一时,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,又该如何解释……

适才还温情万分的相遇,变得尴尬又紧促。

雕花窗外雨势入微,渐闻街上人声交响,申时近末,迈向酉时。

云棠与他对望一眼,承受不住其眼中的失落、受伤,从他温热厚实的掌中抽出手来,轻言道:“我出来许久,得回去了。”

说罢也不等他说话,下了楼出了茶坊。雨后寒湿的风有些凉骨,冻得伤口也没了痛意,只是阵阵发麻,她搓着臂膀不禁打了个喷嚏。

身后熟悉的脚步声逼近,忽然一暖,她侧目一看,身子却被覆上一件似上等质地的乌黑披风。

看向来人,她微微一笑就要将披风取下,肩头忽然一重,听他道:

“好好披着,莫受了凉。”

他手指在披风绳结上翻飞,她也不说话,须臾他揉了下她的脑袋,似无奈又宠溺道:

“眼下你不嫁就不嫁吧,刚才不过是表了我的心意,让你别惧了我母亲,一时说出提亲的事儿,未想太急切了些。只你也别想旁的去,这一辈子我便与你耗上了,有朝一日定教你安了心的嫁给我。”

视线所及是他胸前薄花色儿的交襟衫子,上面琳了几滴雨水,沉着的色像是零星点缀的暗色珠子。她定定瞧着那处,闻着他的声儿将披风虚虚捏着,展颜一笑,“好啊。”

顾胥星闻言,挑着的心终是定了下来,“雨后湿滑,你一个人我实是不放心,你上工的庄子在城郊何处?我送你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