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论结果看似很简单,但那是因为有了答案,方才显得简单的。
李秀才双手抱拳,对着场中的推官大人遥遥一拜,“相里推官就没有让人失望过。”
掌柜则在他身旁出起神来。
东君放回雕花刀,转身就走,可他刚迈开步伐,身后的秦厨子慢悠悠开了口,“大人,小人冤枉,小人同方算子无冤无仇,又为何要杀他呢?”
“是呀!为什么呢?”接茬的又是简东臣。
东君白了一眼简东臣,看到他那双求解若渴的眼神,便也同样慢悠悠的开了口。
“因为,今日你买了酒后,便被方算子拦住了,他硬要给你打卦算命。”
东君虽然是在回应秦厨子的喊冤,但却是对着简东臣说的。
简东臣一怔,“推官大人又是如何得知的?”
东君转身看向了秦厨子,问:“厨子今日可做过一道菜,叫作徽州臭鱼?”
秦厨子点点头。
“徽州臭鱼烹制好后入口鲜美,但生鱼本身气味特殊,以臭闻名,且久久不能散去。如今,不只是秦厨子的身上有这味道,躺在地上的人身上也有。”
听了东君的话,简东臣作恍然大悟状,“明白了,方算子缠住厨子不放,非要给他算命,两人拉拉扯扯间,方算子便也沾染上了厨子手上的臭鱼味道了。”
“嘿嘿!”秦厨子忽的冷笑两声:“就算是他拉着我算命,我也不至于就要他命啊?”
“至于的,很至于。”东君冷冷接话。
“为什么呢?”接茬的依然是简东臣,他好像是有十万个为什么要问。
若是旁人如此没完没了的提问,东君肯定是懒得理睬的。
可问话的是简东臣,东君虽然老送他白眼,但还是耐着性子给他解释:“因为,方算子同厨子说了一句话。”
“什么话?”不只是简东臣好奇,连高暄也凑上前来发问。
更别说围观的其他人了。
东君走到秦厨子身前,一字一句道:“方算子说,厨子,你最近恐有牢狱之灾……”
他话一出口,场中众人各有不同反应。
高暄和简东臣:“……”
其余人等同上一样莫名其妙,一官差憋笑憋出了双下巴。
最反常的是秦厨子,他平静的微微一笑,“是的,他拉着我不停说的,就是这一句话,大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?”
简东臣立马紧盯着东君。
东君仍是稳若泰山:“刚酒坊掌柜不是说了吗,方算子有三句口头禅,客官你印堂发黑,客官你面带煞气,客官你最近恐有牢狱之灾。”
简东臣刚出去找秦厨子去了,故没有听见这些话,便万分好奇的接茬,“那方算子为何只对厨子说、他有牢狱之灾这句,而不是前两句呢?”
“因为方算子看人下菜碟啊!对那些老人妇女自是说些玄乎其玄的,吓唬吓唬他们就得了。而对着高大壮实的秦厨子,你觉得前面两句话能唬住他吗?”
简东臣频频点头,“有道理有道理。”
“可就算是他对我说了这一句话,我也还是不至于就要他的命吧?”厨子又嗡声嗡气的再次反问。
“对呀!这也构不成杀人动机啊!”简东臣嘴最快,又飞快接茬。
“因为,三个月前,方算子同样拉住你家大姐,巧舌如簧的说她印堂发黑,面带邪祟。于是你姐便信以为真,将给孩子看病的钱悉数都给了方算子,换了一堆无用之物。而孩子却因没有及时治疗而病逝了,此后你大姐便一直疯疯癫癫的,到处去找孩子,至今都未曾清醒过来。”
东君不等众人反应,继续口齿伶俐的接着道:“你自小父母双亡,和你大姐相依为命,感情深厚。你原本就恨方算子骗了你姐,还害死了你的小外甥。今日,他又死缠住你,还口出诳言说你恐有牢狱之灾。你一时间是气愤难平,新怨旧恨一起涌上心头,便怒向胆边生,掏出随身携带的雕花刀,对着他的胸口一刀便捅了下去,随后抽刀转身就跑,却因为惊慌而重重摔了一跤——”
东君的讲述嘎然而止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
夸张的大笑声是木讷的秦厨子发出的,他连眼泪都笑了出来,笑完,便大力擦拭掉眼角的泪痕,挺直腰板高声道:“不错,一人做事一人当,方算子就是小人杀的,小人恨他乱嚼舌根,欺蒙拐骗,害得我大姐家破人亡,我要替家姐报仇。就算大人今日不来找我,等明日我也是要去自首的。”
原来厨子一直在等东君说出自己姐姐所受之冤屈。如今他心愿已了,便觉死而无憾了。
场外,李秀才得意洋洋,“掌柜的,看到没,案子破了,凶手也找到了。”
掌柜却反问:“秀才刚说那推官只有一个时辰的记忆,那他又怎么记得三个月前的事情呢?”
秀才诡秘一笑,指指东君身侧手持沙漏的少年,“看到那少年侍从没,据传他过目不忘,记忆惊人,城中大小秘闻秩事,皆存于他之脑海。每次推官断案之时,他会随时择出与之相关的记忆,供主子参考推详。”
掌柜一声惊叹,“都是奇人啊!”
李秀才笑笑不说话了。
东君见官差给方算子盖上了敛尸布,忍不住摇头,“方算子啊,你这一生就没有算过几次准卦,唯有临死这一算,可真是灵验无比啊!”
简东臣挠挠头,“他死前还给人算过卦吗?谁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