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服男修踏出黑色旋涡，现身天邪眼外。</p>

他远远看了一眼蓬莱仙岛，随后御乘飞行法宝，预备朝东洲方向去。</p>

身后一阵清幽风来，他心有所感，窣地回头。</p>

“姬无慨。”</p>

同时，身后人唤出他的名字。</p>

白日青云，翠丽长衫，来人的容貌阴柔俊秀，瑰丽的瞳孔好似绽放万花，身上不见半分威压，只有融于天地的缥缈。</p>

和姬无慨一般，他到来无声，意在不惊动此间任何人。</p>

姬无慨认识他：“你终于回来了。幽冥。”</p>

螟蜓……不，幽冥。</p>

这才是他该背负的名字。</p>

十年之期，自回到了幽冥之主的宝座，他已顺应天地规则，将所有的传承记忆融汇贯通。</p>

此番现身，便是要与姬无慨会面，继续从前未尽之事。</p>

幽冥道：“多亏了你，我得以从那化真派解脱。”</p>

姬无慨颔首：“不足挂齿。”</p>

二人隔着一片云溪，言语间有故人的熟稔，亦有古怪的淡漠疏离。</p>

幽冥看着姬无慨，略带审视之意：“我尚有一问。”</p>

“请。”</p>

“你从前自称观棋者，为何破例，涉局。”</p>

姬无慨摇头道：“我仍非局中人。”</p>

幽冥笑了一声，意有所指：“是么？许久不见，你的确越来越像人了，竟也学会了自欺。”</p>

姬无慨似有思考，银灰的眼中冰蓝之色泛泛，片刻之后，竟是承认了。</p>

“你是对的。己不自欺，如何欺人。”为此，他甚至鼓动天机阁舍弃道统，建立了他的飞徵宫，“这千年来，我已做过不少欺人之事。”</p>

人皆如此，他不过是学而时习。</p>

幽冥轻抬下颌：“轮回百世，回归本位，我竟还是厌烦，你这无心人的坦然。从前我便觉得，以你的能耐，若是有心欺世，应是无人能够勘破，何须弯绕至此。”</p>

姬无慨摇头：“人不该如此，人间也不该如此。大道意在顺应自然，你是第一个说谎者，谎言的苦果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其中滋味吧。”</p>

“谎言，苦果……”</p>

幽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，沉默许久。</p>

随后，二人再不寒暄，又谈天邪眼之下的情况。</p>

姬无慨将此前所见，一一告知，其中包括，陆眺对段离章贼心不死。</p>

幽冥目光锁定在脚下深渊，长眉斜挑：“他做那万阴转魂阵，也是你授意的？”</p>

姬无慨撇清自己：“与我无关。”</p>

幽冥俊秀的面色深沉了几分。</p>

“本来，我可以尽早回到幽冥界，他那阵法，误我多时。”</p>

姬无慨顿了顿：“未有乱我筹算，不影响星盘轨迹，你倒也不必管他做什么。”</p>

“你以为我想管？”</p>

幽冥隐有暗怒，低声道：“且别说这邪修，你明知我与她的关系，却还是放任他人接近？”</p>

姬无慨不辩解，只是提醒道：“幽冥，你若还信得过我的算法，便是他要做什么，由着他去，你是要好的过程，还是要好的结果，想清楚了。”</p>

幽冥沉默半晌，又道：“我从前便是信你，现在亦是再三容忍。否则，我大可动用黄泉万泱，涤荡神州，至万物归一！”</p>

那邪修此前的种种冒犯，他可以不予计较。</p>

他是幽冥之主，不是私欲过盛的玉螟蜓，兹事体大，他可以先顾全大局。</p>

但不代表没有作为男人的占有欲。</p>

这话听着耳熟……姬无慨恍然，他与陆眺会面时，也放过类似豪言壮语。</p>

常言道一报还一报，果然如是。</p>

姬无慨难得劝慰一人：“幽冥……耐心些吧。”</p>

幽冥笑了声：“我还不够耐心？神州将倾，天道将死，下一步，你我不能再失误了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