仅此一言，是华霭要她听话、少问的警告，却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善心。</p>

这一点，反倒让记忆中的华霭，有些人样了。</p>

她说这一番话，同时也是警告罗琴。</p>

可罗琴想要抓住这蝼蚁望天的唯一机会。</p>

他沉吟许久，试探着问道：“那这变法的后果，谁人承担？国君，还是……”</p>

这一句，是变相告诉了皇后，他明白了蓬莱春猎从前以命相搏的规则之下，并不简单。</p>

可话刚出口，罗琴便觉莽撞、不妥，继而颇感惊慌。他一草芥，如何揣摩国本？</p>

要收回却晚了。</p>

只能小心抬眼，去看段离章的神色。</p>

段离章亦是意外，目光闪闪，盯着罗琴，仿若发现了新奇玩意儿。</p>

他之头脑和悟性，当真不错。</p>

可惜了，只有十年寿数。</p>

于罗琴，蒙在鼓里才是幸事。朝闻道的代价，鲜有人能承受得起……</p>

旋即又有恍惚，华霭看她，便是如她看罗琴一般吗？</p>

段离章垂眸，浅浅抿一口茶。</p>

她装作不知罗琴话意：“国君体恤子民罢了。你看，这满城的欢呼雀跃，想来，后果应是不差吧。”</p>

话虽如此，心中又有另一番作想。</p>

一条法则能长久延续，自有其道理和深意。人心错综复杂，善恶之念难以恒定，这才需要道、德、法、规约束。</p>

甘受约束者，成就修身立善的道宗仙门。善恶难辨，不甘捆缚，便成了邪魔之流。</p>

是以，择道之初，便是杀死前尘己身，此为一种朝闻道。</p>

裴临柔情本性，当年得知蓬莱存在的真相，又是另一种朝闻道。</p>

这道，与他的信念相悖，他才会深陷苦痛千年。</p>

他知蓬莱先人为压制黑山之物，定下法则，牺牲部分男儿，只为获众生安稳，乃是做了取舍。</p>

也知此番变法，坏了蓬莱历来的规矩，忤逆了先人的意志。</p>

段离章手指摩挲着茶杯口沿，不由得深想。</p>

然而，此事的后果仍是未知的。</p>

裴临敢于实施这个计划，必然是想透了最坏的后果。那么，若是此回事败，他是否会效仿先人，再次做出某种取舍？</p>

罗琴懊恼方才不该追问。</p>

但见皇后未有追究他这望天之蚁的不自量力，罗琴鼓足勇气，再道了一句真心话。</p>

“不论如何，此身命运，能归于己手，却是极好的。”</p>

说完，罗琴难免思考。春猎结束，他还有九年可活，到时候，他又该何去何从。</p>

李肃虽悟性不如罗琴，但深知他这命是皇后救下的。</p>

他红着脸抱拳道：“段姑娘若要取我二人性命，拿去便是。”</p>

罗琴手一抖。</p>

心说，兄弟你胡说八道什么！</p>

他现在惜命着呢，可不会甘愿为谁去送了性命。</p>

虽然，罗琴知李肃不太会说话，此言更有可能是“谨遵皇后吩咐，草民万死不辞”一类的客套话。</p>

但就怕皇后误会，真让他们去干些危及性命的大事……</p>

段离章本有心事，李肃突如其来的傻气，却将她给逗笑了。</p>

“我要你们的命作甚。”</p>

罗琴松了口气。</p>

他连忙问道：“段姑娘的意思是？”</p>

段离章说明来意：“我要你们夺魁。”</p>

此话一出，二人皆是惊讶无比，相视无言。</p>

夺魁？</p>

可是，哪有说夺就能夺的？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