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他有意独自历练，不愿走到依赖丹药那一步。况且，虎狼丹药多有丹毒，于锻体无益，排出费时费力，还是慎用为妙。</p>
段离章心疼他的血，又恰好有别的打算，于是客观建议道：“钟师兄，你的伤势不可再拖延下去了，你可曾留有若戌哥哥的通信灵蝶？他岐黄了得，如今你我遇险，非通知他不可。”</p>
“我与兰师弟曾有往来，灵蝶自然是有的。”</p>
钟翊从储物戒中放出兰若戌的灵蝶，早年共理宗门事务时，两人互相留存了几只。</p>
一丝淡薄的木灵气，犹如蝴蝶般飞舞在他的指尖。</p>
可望着灵蝶，钟翊又有些犹豫。</p>
他想着，兰师弟一来，他便没资格处处护她了。</p>
旋即又自嘲一笑：他现在身负重伤，灵力不存，又如何护她？</p>
说到底还是他太自负，竟将兰师弟未婚妻带入这深山，现下只有通知兰师弟过来，替他兜底才是妥全。</p>
他告诫自己，再不能拿……兰师弟未婚妻的安危玩笑了。</p>
钟翊一挥手，荧荧绿蝶扑闪着翅膀飞走，瞬息消失不见。</p>
养气山，药庐。</p>
兰若戌眼见着月升远山，星河璀璨，不禁叹息。</p>
一想到女邪魔昨夜一夜未归，今夜亦如是——那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宁之感，它又来了。</p>
倒不是出于忧心女邪魔出去为非作歹。</p>
她能生龙活虎，固然有他私心纵容，可他不觉惭愧。他自己的命都还在女邪魔手里，又哪里有资格担心别人的死活。</p>
他修的“道”，并非修“善”，早已明白天道并非要他悬壶济世，而是顺应。</p>
从前耗费几十载，尚未有此体悟，直至女邪魔出现，斩杀殷心之果决，他反而有些明白天道为何当年不让他救甘凝了——既是修仙，当一意孤行。</p>
杀伐亦是，不救亦是。</p>
若有人濒死眼前，天道要他救，他才能救。否则便会像当年他救甘凝一样，到头来一场空，还反引一身孽障。</p>
他当年选择了逃避婚约，择道为因，甘凝执意追随，身死为果。</p>
他的因，她的果。因果相连，他对甘凝有愧，却与他的道不相干。</p>
在既定的道前，他的愧意又算得了什么？</p>
他是该果断抛却的。</p>
他已有自己的道，再无愧任何人。</p>
只是难免会想，那女邪魔歪打正着，算是渡他一次——他也甘愿作她口粮，被她啃噬。</p>
可她一连两夜也不曾回来？难道是除他以外，已有其他倒霉鬼遭殃？</p>
一丝别样的情绪划过心间。</p>
“……”</p>
兰若戌愣了愣，皱眉思索片刻。</p>
眉头越皱越紧，忽而又莫名松开。</p>
“呵。”他轻哼一声，准备剔除这一丝影响他心境的杂念，入定悟心。</p>
可刚闭眼，他似有所感。</p>
一只轻飘飘的绿蝶，带着他熟悉的木灵气落入他的额间——是他的灵蝶。</p>
可是他自忖宗门无好友，师尊也任由他去，家中又早已了断，是谁要联络他？</p>
“……钟师兄？”</p>
兰若戌品读完事情经过，先是沉默。</p>
他方才想的倒霉鬼，竟然是钟师兄，这倒是兰若戌是万万没料到的。</p>
随即想通了段离章此举的阴暗心思，垂眸良久。</p>
不愧是女邪魔，真是会挑人。</p>
除了客栈中的巧遇，是真的巧遇以外，接二连三的险情，恐怕都是她有意为之。</p>
兰若戌只是猜测，便猜测出了大半。</p>
可是甘凝……他可爱的“未婚妻”，深入虎豹山又是做什么呢？借用这层身份，只是为了让钟师兄陷入险境，方便取用钟师兄的血？</p>
钟翊的本事，兰若戌很清楚。</p>
宗门筑基第一人，且有峻极真君诸多赠宝傍身，绝不会身陨区区虎豹山。</p>
钟师兄既想到向他求救，便真的是伤重，此事不会作假。</p>
同宗之谊，君子之交，不管那女邪魔又要搞什么鬼，这趟他也非去不可。</p>
兰若戌准备好了疗伤之药、物，收纳入储物戒中，推开房门，放出飞行灵器。</p>
清风忽起，他踏上一片翠绿的兰叶，如乘孤舟般向山脚飘去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