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老头是前朝的一个太监，反王篡朝后设立了内廷监，重用宦官。后来反王被诛，太监们死的死，流放的流放，这老头就是这样被送了过来的。</p>

但不知背后有什么人脉，这些年在牢城混了个稳定的差事，还赁了间屋子不用成天在牢里待着，到日子了去牢里应个卯便是。</p>

当时宫里传出了话，说送来个重犯，要牢城这边好好“照顾”，最好是能找个腌臜的夯货好好糟蹋糟蹋。</p>

牢城地处边境，本就困顿，一年难有个囫囵个人样子的送来。</p>

结果那日解差押着个抱孩子的地坤过来，虽是徒步而来容貌蒙尘，浑身也瘦的不成样子，但那姣好的五官、通身的气派犹如坠落人间的天仙。</p>

老头当时就迈不动步子了，愣是死缠烂打的把人买了过来。</p>

宫里那边知道后，为了羞辱这位“天仙”，只准牢城收三文钱。</p>

于是老头子三文钱买了一个大的还添上个小的，那孩子大了就叫老太监爹，平日里大家也就乐得看个笑话。</p>

可如今孩子亲爹就在眼前，还是全天下最权势滔天的人。</p>

皇帝被众人打量的目光看的浑身气血上涌，他骨子里的暴戾因子开始躁动起来，听见众人说那老头竟是个腌臜的太监，又看见跪在那老太监尸身前哭得有模有样的一大一小，整个人都要炸了。</p>

他几步上前，一把拽过祁疏玉，粗暴的将他头上的白布扯下来，厉声质问道：</p>

“祁疏玉，你这是什么意思？！那老东西死了就是死了！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朕，你还要为这个老东西守身如玉吧？那朕是不是还成了害死你亡夫性命的仇人？”</p>

祁疏玉被他拽的站立不稳，脚上的链子也被猛的甩到腕骨上，发出巨大的声响。</p>

他眼前冒过一阵阵的金星，才勉强睁开眼睛，嘴角牵起一抹讥讽，冲着跪着的小孩道:</p>

“你看清楚了吗？就是这个人杀了你爹，你记住了吗？”</p>

他的声音很轻，跟皇帝印象里的林籁泉韵完全不同，像是来自地狱的低语，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力。</p>

那孩子呆呆的抬起头来，通红的眼睛带着泪珠，嘴唇摩挲了半天，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，既怕不回话惹恼了他爹爹，又怕回了之后，激得箍住他爹的那人再发个疯，把他最后剩下这个爹也给杀了，只左转看看这个，又右转看看那个。</p>

皇帝此刻只感觉气血上涌，直冲头顶，耳边似乎传来了轰鸣声，他本能的想把祁疏玉掼到墙角，死死的困住他，堵住他的嘴，让他不要再说出这些令人痛不欲生的话来。</p>

但又自虐般的想到了他在监狱里一次次强迫祁疏玉时的场景，这些年里，午夜梦回之际，他始终都能梦到祁疏玉当时看他的眼神，冰冷的、刺骨的、锥心的，他不想再被这样的噩梦围绕。</p>

陈冲身为皇帝心腹，自然明白这是皇帝的癔症又犯了，遂上前将药丸递给皇帝。</p>

皇帝接过，从赤红的药瓶里倒出两滴深黑的药丸，急切的吞咽了下去，口水顺着药丸流到了脖颈处，发出咕噜的声音。</p>

终究是平静了下去，皇帝勉强扯出个微笑，歉意道：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