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大夫终究没有受住刑,招供了,供称解剖尸体乃钱弘佐授意,在福建时,不仅解剖敌军将士的尸首,有时也解剖自己士卒的尸首,完毕后就地掩埋。由于不停转战,在一地所待不会超过三五天,因此一直未被人所发现。等到回杭州后,唐大夫对人体结构的了解已经达到一定高度,对于外科手术所需的麻醉、器械、缝合、消炎等技术也准备妥当。因此才急需有伤者来充当小白鼠,不想竟酿下大祸,悔之莫及。</p>
李志学听闻唐大夫招供,对钱弘佐怕是很不利,此事干系重大,料想幕后定有人操纵,幕后之人肯定希望把此案办成铁案,为防唐大夫翻供,十有八九会杀人灭口。</p>
李志学赶忙去钱唐县大牢,诈称此案将移交西府复审,提人的移文稍后便到,自己先行一步打前站,就此骗进了大牢。其实本不用骗,作为上级衙门的法曹参军事,经常需要到各县提人,大牢的狱卒都认识他,纷纷向他行礼问好。</p>
他暗地里已密报知西府事薛颐正,建议立即提审本案。薛颐正这官当得本就不顺遂,西府作为吴越首都,知西府事这官位不低了,但头上还有一大堆更大的官,天天得跟个孙子一样伺候着。下面呢,还有十个县需要管着,特别是附郭县钱唐县与钱江县,可谓天子脚下,屁大的事情都会让宫里知道,顶雷的总是自己。可谓憋屈得很,远不如自己上一任在明州做知州那般逍遥。</p>
薛颐正拿到密报一瞧,顿时眉头皱成一个“川”字,坏了事了,捅破天了!小小一桩伤人案,竟扯出了当朝王子,这还是自己能审得了的吗?</p>
薛颐正一面把李志学高堂问候了好几遍,一面赶紧命人去钱唐县,将案犯证人等通通押解过来,封存案卷、物证,并立即上报给政事堂。</p>
政事堂今天是林鼎当值,思虑再三,决意奏报钱元瓘。</p>
钱元瓘今日又在倦居堂,这个名字到了如今真正名副其实,自从世子过了世,加上今年苏湖大水和征闽大败,钱元瓘萎靡了许多。</p>
钱元瓘听完了林鼎的汇报,虽然有点生气,但还没到暴怒的程度。他招来了钱弘佐,钱弘佐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将他跟唐大夫之间的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。钱弘佐为他母亲许氏寻医找药的事情是众所周知的。这么一解释,钱元瓘觉着这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,虽然有点伤军心。但还不至于引起军队的震动。钱元瓘想将这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。他现在对于国事也不那么上心,家庭的琐事更不太想掺和。钱元瓘唯一还有点上心的事是确定自己的继承人。</p>
世子去世了,如果不设立储君,对于国家来说是不稳定的。钱元瓘有十几个儿子。老大老二老三都业已成年。按道理是比较适合作为继承人的。但是他们都是养子,在五代,养子也是有继承权的。最典型的例子是南唐国国主徐知诰。老四也是养子,早夭。</p>
剩下的孩子当中目前来看钱弘倧和钱弘佐呼声最高。钱弘倧是钱弘僔的胞弟。如果鄜氏为王后,那钱弘倧以嫡长子身份成为储君几乎是板上钉钉的,没什么争议。但如果不立王后,那么按伦序应当是老大继承世子之位。但在五代这个乱世,储君更多考虑的是个人的能力。而不是以嫡长来确定继承人顺序。当然,这反过来也造成了五代十国兄弟反目、自相残杀的许多惨剧。可以说嫡长子继承制是有利也有弊的。</p>
钱元瓘觉得钱弘佐虽然在这件事情上做法不对,但是本心是为了帮他的母亲医病,好感增了三分。他饶有兴趣地问钱弘佐道:“六郎,你觉得现在谁更适合当世子?”</p>
钱弘佐心里咯噔一下,心说这种事情也能这么当面直白的问吗,谁敢说真话?但他面上也没表露出来,从容答道:“五哥在世时,我俩曾谈论此事。我说,五哥坐镇世子府。而我,不过是一执符印之命而已。我曾立下宏愿,立志成为一将军,征伐四方。兄弟之中。我看九郎最适合。”</p>
钱元瓘皱了皱眉,因为儿子太多了,九郎在所有人当中,也不是很突出。除了学业比较好以外,似乎并没有其他太多的优点,便问为什么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