浦城北面,柘岭道。</p>
从吴越国翻山越岭送来的粮食,在柘岭中的溪流中装上竹筏与轻舟,缓缓而下。天气转晴,道路终于又通了,吴越军急需的粮草通过柘溪南下,经过八十里水路,到达浦城,再过三百里水路,才到建州。</p>
沿途或疾流或滩多,间或还有闽军骚扰,需要很多人力来维护,吴越军苦不堪言,当地抓来的民夫又经常逃跑,只好从浦城又调了一千多人过来保护粮道,这才勉强守住这条粮道。</p>
到了这日,浦城终于凑齐了一个船队的粮食,择一良将带着南下。</p>
船队打头的是队正林叔齐,他带领一个队的士卒负责保护粮船。连日下雨后,南浦溪水涨了不少,行船顺畅了很多。</p>
林叔齐却一点也不敢怠慢,他一手握着弓,一手执箭,警惕地望着两岸的山岭。山岭之上郁郁苍苍,仿佛藏着千军万马,让他倍感不安。自从前几日中军大营发来催粮的急令,他受命将这仅有的四千多斤粮食运往大营——这已经是这几天收到的所有粮食了,但也不够维持吴越军四万人一天之所需,仅能勉强吃个半饱。以三万人算,吴越军一天也需五十多石,即六千多斤粮食。</p>
上峰严令两日要将这六千斤粮食送达中军大营,逾期军法处置,这令林叔齐压力倍增。</p>
船行至一处窄弯,溪水狭窄,最宽不过二十步。林叔齐命船夫加倍小心,当心水下的礁石。</p>
这时,忽听得身旁深林中,一声巨响,紧接着吱呀呀一声木头的怪响,一株有磨盘粗的油杉树哗啦啦地倒了下来,直接砸向水中。</p>
打头的船老大眼疾手快,撑船的竹竿猛地向前往水中一插,人抱住竹竿往船中倒去。凭着这一股蛮力,生生将载重几百斤的船只刹停了几个呼吸。</p>
巨木堪堪贴着船身打在了水中,轰然一声巨响,将打头的船只一下子掀翻在了河中。后面紧跟着的船只来不及停住,又撞了上去,激起一片木屑与水花。</p>
吴越军士卒与船夫如同下饺子一般,噼里啪啦掉进了溪水里,林叔齐也被掀翻在了水里。</p>
这时只听岸上一通尖哨,从林中又飞出一支支弩箭,直射溪水之上的船只。吴越军猝不及防,转瞬之间就被射倒了七八个人,溪水被汨汨地染红。</p>
这一切不过数息之间的事,等林叔齐从水里探出头来,吴越军的士卒已经在船上竖起盾牌,各自用弓弩还击。</p>
岸上的闽军见吴越军防备森严,又对射了一通就没了声息。</p>
林叔齐气愤地登岸,命人联系附近的斥候,指责他们侦查不力,以至于粮船被袭。斥候也是大倒苦水,南浦溪弯弯绕绕,两岸山岭不知几千几万,哪里都能藏人。闽军骚扰的轻兵不过几百人,吴越军负责保护粮道的却有两千多人,但撒在这建州群山之间,真是一点水花都看不到。</p>
林叔齐只好愤懑地命士卒拖走阻路的巨木,等到到了这巨木面前,这才发现这株油杉树的粗壮,少说也有两三千斤重,而且巨木一大半都在水里,从岸上根本没法拖动。就在僵持之间,闽军又来骚扰,射翻了三四人之后,又钻树林里去了,气得吴越军斥候直跳脚。</p>
折腾了一个多时辰,终于将这巨木挪了个窝,虽然还是没有离开水面,但好歹给行舟留了个空隙。</p>
就在林叔齐整顿船队,即将再出发之时,两旁的深林里又传来了号角之声。</p>
接着有几声拼杀的叫嚷,估计是负责侦查的斥候被闽军所袭杀了。</p>
林叔齐面如死水,心说今日怕是躲不过了,大喊“举盾”。果不其然,两岸冒出数百弓弩手,箭如雨下,林叔齐身中数箭,再一次倒入溪水之中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