陵容瞧着白玉棋盘，拈着一粒黑棋，慢慢落子。</p>

米珠大的琉璃穗子扑簌簌划过耳边，带来一片清润，昏黄的烛光拂过她的侧脸，勾勒出一条柔美婉约的弧线，宫装美人，由内而外覆着一层柔亮的光晕。</p>

“妹妹，叫吃。”端贤妃跟着落子，眼中含笑。</p>

陵容看着她在棋盘上杀伐果决的样子，笑道：“往常只知道襄妃善棋，没想到姐姐也是个中高手，我真是自愧弗如了。”</p>

端贤妃捡起棋子，浑不在意地笑道：“会下棋算什么本事？”</p>

“棋盘上的生死终究不算大事，只要愿意，随时可以重来。可是人生却没有第二次机会，否则，能抚平多少遗憾？”</p>

端贤妃的话，越说越寂寥。</p>

陵容顺着她的目光，看向天边朗朗清月。</p>

冷月银缸，照的宫院空明如水，陵容续上一枚棋子，含笑道：“姐姐如今身份尊贵，母女亲和，还有什么遗憾不成？”</p>

端贤妃收回目光，看向棋盘，一边思量如何落子，一边说：“我能有如今这样的日子，已经是不敢想的奢望了。”</p>

“实不相瞒，我说的遗憾，是纯元皇后。”</p>

“昨日贵妃说到她的冥寿，这才发现，原来她已经去了十七年了。”</p>

当初被遮住光芒的朱宜修成为皇后，后来又被禁宫；当初早逝的纯元也始终未得清净，宫里到处是她的影子。</p>

端贤妃长长一叹，将手中的棋子搁下，发出一道冰凉的声音。</p>

陵容知道她已经无心棋局，便起身，折了一支兰花叶去逗弄鸟儿，“姐姐，我是故意将这件事推给皇后的。”</p>

端贤妃亦是起身，道：“除了她，别人也做不了这样的事情。”</p>

她拿起桌上的蝶恋花薄釉盖碗，轻轻饮了一口，声音绵绵如寒针深刺：“贵妃娘娘的杏仁茶极好，我甚是喜欢。”</p>

陵容看着她痛苦的神情，突然想到三天前，昭妃同样用这样一副表情告诉自己，她已经按照陵容的吩咐向太后献策，使皇后解禁重新站在众人面前。</p>

而太后的药方，已经有了破解之法。只可听闻喜信，不可大悲摧扰神智。</p>

她终究是杏林圣手世家出身，为皇后顶罪的十年里，不曾荒废了手艺。</p>

亦不曾，柔软了心志。</p>

陵容当时是怎么说的？</p>

她对昭妃说：“不必用药，我有三件事，比药还管用。”</p>

现在，她又对端贤妃说：“姐姐，如果有一天，你有机会审问凤仪宫的人，一定要问清楚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