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，那头厉鬼。</p>
意识到，大势已去。</p>
他发出嘶哑的咆哮声……</p>
“我诅咒你们，诅咒你们……”</p>
但他的咆哮还没说完。</p>
铺天盖地的子弹，已经倾斜在那头厉鬼的身上。</p>
那是独立团赤鬼们，打出的子弹。</p>
“同志们，就剩下这一个了，消灭他。”</p>
“别让他们活！一个都别留。”</p>
“替今天牺牲的同志们，报仇……”</p>
……</p>
与此同时。</p>
林弦的砍鬼大刀，也劈在了那头由头颅组成的厉鬼的身上。</p>
赤红的烈焰，顷刻之间，将那头厉鬼，缠绕，包裹，焚烧……</p>
林弦发出嘶哑的声音。</p>
“诅咒？”</p>
“诅咒要是有用，我们就不用打仗了。”</p>
“当年惨死在你们屠刀下，老百姓的怨气，就足够把你们淹死了……”</p>
而就在这时。</p>
林弦的耳边，那幽幽的感叹声，也变得越来越轻……似乎要消散殆尽一般。</p>
“第四百六十二封遗言，是我自己的遗言……”</p>
“我叫张毛，老家在土梁村，我原本只是一个糊涂蛋，从没想过要为谁拼命，我自八岁时，就没了爹娘——爹娘死在了土匪手上；我是靠着村里的李大娘，施舍一口粥，王大妈，给一块窝窝头，长大成人；我人生最大的愿望，是赚几个银元，在老家盖出三间大瓦房，迎娶邻居家，和我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杏儿妹妹，杏儿妹妹，笑起来的时候，眉眼弯弯，是我眼里，我们村子里，最好看的姑娘，我这辈子，唯一想做的事情，就是娶了她，绕着她，围着她，伴着她，度过此生。”</p>
“她也喜欢我，说迟早有一天，要当我的新娘……”</p>
“可直到有一天，鬼子的飞机，飞过了我的家乡，他们扔下的燃烧弹，烧毁了我家乡所有的田野，那些原本在秋天，就会金灿灿的麦苗，全都被烧毁得一干二净。”</p>
“鬼子们，进了村！他们挨家挨户的敲门，抓人，抓男的当壮丁，抓女的掠去军营，抓老人威逼情报，抓孩童练习刺刀，抓牛羊当场宰杀当做食粮……”</p>
“好好的，偌大的村子，一下子就成了一片焦土……”</p>
“原本四百多户人口的村子，只有我和同村的几个年轻人，因为去别村买粮，逃过一劫！我在那一片焦土里，在废墟下，找我的杏儿，找我的新娘……”</p>
“我找到杏儿的时候，是在村头的城隍庙……那里除了杏儿，还有三十几个，村里年轻的姑娘……那一个个姑娘，都衣衫不整，一片惨像……我的杏儿姑娘，被割破了肚子，她睁着双眼，望着东方……那是我当时离去的方向……”</p>
“我抱着我的杏儿姑娘，把她埋在了村子的南方，那是我原本打算盖起三间大瓦房的地方！我在村子的废墟上，哭嚎了三天，好不容易爬起来时，身体摇摇晃晃……有一支军队，路过了我的家乡……他们看着村子，知道是鬼子，丧尽天良！他们递给我一个窝窝头和一把枪……”</p>
“我没拿窝窝头，而是去拿那支步枪，他们跟我说，这个世上没有救世主，没有皇帝，但还有很多个张毛，很多个土家村，很多个杏姑娘！”</p>
“跟他们走吧，去杀鬼子，去打天下，去创造一个让农民和底层老百姓能更好生活的新世界……哪怕死在路上。”</p>
“我跟着这支部队，走了很远的路，打了很多的仗！”</p>
“我有时望着天空在想，我的杏姑娘，是否在天上。”</p>
“她看着我吗？她看着我吧。”</p>
“我依然是她的新郎……”</p>
“部队，打到了云梦泽，这是我们团，打过的最惨烈的一仗，一个团，算上我和所有伤员，只剩下四百六十二个，子弹不足三千发。大家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，哪怕死在此地，也要守住阵地，云梦泽就是我们团全团的埋骨地！！”</p>
“我看着天空，又在想……我的杏姑娘，他们都有遗书要给家眷亲人，我的遗书，却要递到天上，我不再是个糊涂蛋，也不再是一个糊涂兵，我要为了这个国家，广大的百姓和农民同胞去拼命。”</p>
“我再也没机会，盖起三间大瓦房。”</p>
“但迟早有一天，这片土地上，会有许许多多的大瓦房……”</p>
“部队里的指导员，之前教过我一首诗，我很喜欢，特别喜欢……”</p>
“西风烈，长空雁叫霜晨月。霜晨月，马蹄声碎，喇叭声咽。雄关漫道真如铁，而今迈步从头越。从头越，苍山如海，残阳如血……”</p>
“写得真好啊！残阳如血……杏儿啊，你说，你下辈子，想当人间的一缕清风，那如果我死了，我希望我能变成一缕如血的残阳……等到抗战胜利，夕阳西下时，人间的同胞们，感受到清风拂过，便是我和杏儿又重逢了……”</p>
“那时的人间，会是什么样呢？那一定是很美好的人间，有很多间大瓦房，天下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，白首不分离；再不必阴阳两隔，不能相见……”</p>
……</p>
这一刻。</p>
那身长几十米的厉鬼。</p>
在林弦的赤红烈焰的焚烧下。</p>
渐渐化成了灰烬。</p>
赤焰骷髅状态下的林弦，提刀向着周围一横扫。</p>
赤红的火星，向着周围寥落……</p>
原本笼罩了整个殡仪馆，阴气制造的牢笼，被那火星，瞬间点燃。随后……焚毁殆尽。</p>
原本阴气重重的天地。</p>
瞬间为之一清……</p>
天上的阴云也被驱散了。</p>
林弦甚至看到了晴朗的夜空。</p>
他甚至看见，从东方，出现的一丝想分裂天地的破晓的光亮。</p>
而就在这时。</p>
王易川，走到了林弦的身边。</p>
他此时，已经解除了秘术，“残阳如血”的状态。</p>
原本骷髅骨架的身体。</p>
重新长出皮肉来。</p>
他感慨的看着林弦的钢铁骨架，和缠绕在那钢铁骷髅骨架上，似乎生生不息，不会熄灭的赤红火焰。</p>
“真生猛啊！”</p>
“现在的年轻人，这么生猛吗？”</p>
“他妈的，我们掌握的“残阳如血”没这么夸张啊！没有钢铁的骨架，身上的赤焰，也没你身上的夸张……”</p>
王易川，一边感慨。</p>
一边抬手，摩挲了几下林弦身上的钢铁骨架。</p>
“这钢铁是怎样炼成的？”</p>
“这么硬的骷髅架子，估计大炮都打不碎。”</p>
而就在这时。</p>
林弦身上的赤焰，也渐渐消退。</p>
他的脸部也重新长出皮肉。</p>
变回正常魂魄的状态。</p>
而与此同时。</p>
他嘶哑的声音，幽幽的传出。</p>
“老王……你知道……”</p>
“张毛是谁吗？”</p>
“他还在独立团吗？”</p>
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