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更糟糕的是，前些年，为了给孩子，上一个京城户口。”</p>
“他们在银行贷款，买了房子！”</p>
“结果，期房烂尾了……”</p>
“开发商据说，卷款跑路了。”</p>
“两人的女儿，这时也被查出了血癌。”</p>
李梦清忽然沉默了。</p>
像是说不下去了。</p>
她幽幽的叹了口气。</p>
“医院那边说，哪怕是这种情况下，那夫妻二人，依然没有选择放弃。”</p>
“为了凑医药费，他们把家里的亲戚，能借的都借遍了。”</p>
“两个学历不低的中年人。”</p>
“为了女儿，丈夫，去送外卖；妻子，去干家政！”</p>
“但屋漏偏逢连夜雨。”</p>
“前段时间，丈夫雨天送餐的时候，被撞了，腿残了！妻子，则是被查出了肠癌……据说妻子其实肠胃不舒服很长一段时间了，但为了省钱，一直没去体检。”</p>
“最后两人实在撑不住了。”</p>
“他们自杀之前，录视频，留了遗言。”</p>
“希望有人能帮忙，讨回，他们原公司拖欠的赔偿款，以及烂尾楼的首付……这样，他们女儿的医疗费就有着落了。虽然哪怕这样，手术也不一定就能成功。”</p>
“据说，两个人，原本是想带着他们女儿一起走的。”</p>
“但最后，可能是不忍心吧。”</p>
“他们的女儿，现在还在睡梦中，不知道这个孩子，怎么面对天亮后的世界……”</p>
李梦清把车窗摇了下来。</p>
随着车窗外的冷风吹了进来。</p>
她脸上阴沉的表情，才缓和了一些。</p>
林弦坐在副驾驶。</p>
好半天才从牙齿缝里，飘出来几个字。</p>
“真他妈不公平……”</p>
李梦清单手开车。</p>
另一只手的胳膊，搭在车窗上。</p>
“能有什么办法呢。”</p>
“时代洪流滚滚向前，大家都是一粒沙。”</p>
“我跟你说过吧，我老家东北的。”</p>
“我爸妈，当年都是工人。”</p>
“我小时候，正赶上下岗潮，那么大的工厂，也不知道怎么就倒闭了。”</p>
“我爸妈双下岗，家里一下子就完犊子了。”</p>
“要不是我爹会烤点小烧烤，也算有一点手艺……当年，一家子都要冻死在东北的冬天。”</p>
“但我爸妈的同事，一些叔叔阿姨，没挺过那个冬天，家破人亡，妻离子散，信仰崩塌……”</p>
“嘿嘿……其实我爸妈，原本应该是有赔偿款的。”</p>
“但厂里的大领导，卷款跑路了……”</p>
“就跟那些烂尾楼的开发商一样……这些该死的资本家。”</p>
李梦清的眼神，忽然露出悲伤。</p>
但这份悲伤，很快，就被压了下去。</p>
只是运尸车的速度，被提快了许多。</p>
林弦在副驾驶的位置上，先是紧了紧自己的安全带。</p>
随后吐出一口浊气。</p>
不知怎地。</p>
他忽然有种预感。</p>
自己要拿下新的悬赏！</p>
不过自己手头的工作，明明还没处理完呢。</p>
由于李梦清的猛踩油门。</p>
运尸车，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。</p>
就赶到了京城儿童医院。</p>
夜幕下的儿童医院，仍然灯火通明。</p>
这里是京城最好的儿童医院。</p>
急诊科，哪怕在晚上，也跟火车站似的一样热闹。</p>
医院的一角。</p>
警灯闪烁。</p>
被拉起了警戒线。</p>
李梦清，驾驶着运尸车。</p>
举着殡仪馆的证件，驾轻就熟的，把车开到了警察拉起的警戒线内。</p>
随后李梦清，下车，去跟警察报备。</p>
林弦也趁着这个机会下车。</p>
他看到了被警戒线，圈禁的地上。</p>
有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。</p>
尸体旁边。</p>
一男一女，手牵着手，站在尸体旁边。</p>
那是两个鬼魂。</p>
但让林弦意外的是。</p>
警戒线内的鬼魂，竟不止这一男一女。</p>
还有十几个，穿着旧棉袄，军大衣的的亡魂，也在这里。他们的大衣上，竟沾着冰棱和雪花。</p>
他们看着那一男一女两个鬼魂。</p>
脸上满是感同身受的悲伤。</p>
“大兄弟，大妹子，别在这儿待着了，越待着，越舍不得走，跟我们一起吧。当个伴儿。”</p>
“你们肯定也心有不甘，不愿意去阴曹地府……但提醒你们一声，超过了七天，会有人来抓你们，安全起见，你跟着我们走，我们有躲避那群鬼差的经验。”</p>
“我们不是坏鬼，我们是讨债鬼，有东北的，有华北的，操他妈的，不把当年卷款跑路的那瘪犊子抓住，老子死也不瞑目！”</p>
“别扯犊子了，当年的小品里不都演了吗，咱工人……我不下岗谁下岗啊？二十来年了，该放下了。”</p>
“杜老鬼，你别扯犊子，你放下了，你咋不走黄泉路呢。当年因为给儿子，买不起一双回力鞋，跳楼的不就是你吗？你最小心眼。”</p>
“你儿子，要是脚上，手上，甚至脸上，都是冻疮，你不心疼吗？你不愧疚吗？我他娘的有办法吗？有一点办法吗？工厂破产了，我要下岗了，没退休金，没赔偿款，住的房子也要被拆迁，活不起了，我有招儿吗？我他娘的跳楼了，能帮我儿子，争到两万块的赔偿款，我不跳，我儿子，我老婆，都得他娘的冻死，我有招吗？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