欧阳能动弹的时候恰是晨起，甲板上陆续响起奔走的脚步。</p>

熹微晨光透过窗纱照进来，孤行少又笔直地坐回了房间正中的那张椅子上，他背对着她，似乎是睡着了。</p>

欧阳药劲方过，周身都酸软异常，是以正曲着手臂反向揉着躺僵的腰。</p>

她直挺挺躺尸似的挺了一夜，翻不得挪不动，几乎没曾合眼，痛苦极了。可是孤行少倒好，一张太师椅可以斜着靠，还可以正着坐。欧阳揉腰的手越揉越愤恨，越愤恨就越带劲儿。</p>

“嘶。”一不留神，力道给重了，疼得欧阳咧嘴轻呼。</p>

“终于醒了，”孤行少站了起来，捏着手腕活动活动，嫌弃地看着欧阳，“属猪的吗，这么能睡。”</p>

“你能不能好好说话。”一大早就被人怼，欧阳的火气蹭蹭就起来了。再说了，什么叫能睡？她一夜未眠好吗！</p>

“本座说的已经是好话了，”孤行少冷漠地朝外走去，“赶紧收拾好，再不下船，就甭想下了。”</p>

甲板上已经聚了不少水手，欧阳他们的这间舱正正对着甲板，是以当孤行少推开舱门走出去时，天光照进来，不多不少，刚好能照到欧阳的床上。</p>

“喂，”欧阳惊得从床上跳下来，也顾不得仪容，随手抓了条被子裹住自己，就跳着去关门。</p>

果然利用完了就翻脸不认人，画舫上的体贴都是做来骗人的！</p>

门关了，被子的使命也完成了，同样过河拆桥的欧阳将身上的“被子”愤愤扔到床上。</p>

玄色的布料被掷在灰扑扑的被褥中格外扎眼，欧阳一愣，这条“被子”有点似曾相识呀！</p>

哪里见过呢？欧阳一时间想不起来了，后知后觉将“被子”提溜起来，玄色的丝料光滑细腻，上面绣着繁复的回纹，这种工艺，不应该出现在客船上吧？</p>

欧阳对着“被子”一番翻捡，找出两只袖子、一截领子——毫无疑问，这是件外衫。</p>

是谁的外袍衫？恍惚间欧阳想起昨夜里自己中毒之后，孤行少貌似替自己盖了什么东西，触感就是这样光滑的，莫非……</p>

他当时给自己盖的就是这件外衫？</p>

彼时画舫上只有他们二人，那外衫是谁的，不是昭然若揭？</p>

欧阳愣愣地举着孤行少的外衫——这件外衫自己盖了一宿，那就是孤行少只穿了内衫在椅子上坐了一宿？</p>

欧阳突然觉得有点抱歉，却又想不明白，自己于孤行少不过一颗棋子的作用，且是一颗与他有夺妻之仇的棋子，他怎么会把外衫借给自己，还借了一宿？</p>

“快点。”门外孤行少久不见欧阳出来，不耐地喊道。</p>

“哦。”欧阳匆匆答应，提着孤行少的外衫粗粗卷了两把，觉得不管如何，自己还是应该向他道一声谢。</p>

欧阳拉开房门，见孤行少正大山一般杵在门口，正好将手中外衫递上去：“昨夜，多谢大公子的衣衫。”</p>

猛然一件衣服裹得腌菜似地举到眼前，孤行少眼中露出一抹厌弃：“送给你了。”</p>

“啊？”没料到孤行少这样的反应，送给她，她拿来自己穿吗？开什么玩笑，“大公子，您，不穿外衫？”</p>

孤行少其实还着了一件内衫，同样的玄色，只是没有外衫上的花纹，但是有腰带的点缀，看起来，也还算得体。</p>

“本座觉得你或许更需要。”孤行少眉峰一挑，目光下移，意有所指地看着欧阳。</p>

顺着孤行少的视线，欧阳只用稍微低头，便清楚地看到自己襟口一片，殷红灿烂的污渍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