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苏哈儿的百衲衣(1 / 1)

苏哈儿带着花生,倒也不着急赶路,且笑且行走了大半天,待到后晌时分,终于有一茶棚在望,远远看去人头攒动,似乎十分热闹。“歇歇脚再走吧,今天总归是到不了姑苏城了。”

待二人来到茶棚近前,才发现茶棚早已荒废,里面几个年轻乞丐正聚在一起有说有笑。“本想着讨碗水喝,倒不料是自家人啊1苏哈儿迈步上去,略一拱手,“不知还有没有闲空,让我们师徒俩歇歇脚。”

“是不是自家人尚不好说,但此地本就是无主之地,两位尽管歇息便是。”年轻乞丐们瞥了一眼两人,并不搭话,只是其中一面相持重之人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。“好说,好说。”苏哈儿微微一怔,随即表情恢复常态,一边拱手道谢,一边拉着花生来到角落坐下。

“花生,走了大半天,要吃些什么吗?为师倒还有些吃食。”花生看着突然慈祥的师父,面色古怪,却又不知为何,只觉得此时不说话便是最好,好巧不巧,他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,听得苏哈儿呵呵一笑,随即从破烂的衣衫口袋里掏出一整只烧鸡,虽然凉了,但是香味犹存。他撕下一条鸡腿递给花生:“吃吧,长身体的时候,可别落下营养。”顺手又撕下另一条,塞进自己嘴里,狼吞虎咽起来,吃到兴起便不住地砸吧着嘴巴,还把酒壶高高扬起来,往自己嘴里灌酒。虽说他酒壶举得高,酒却半滴不撒的进了他的肚子,只是酒香飘散开区。

旁边几个年轻乞丐闻着酒肉的香气,看那一老一少吃的香甜,不由得食指大动,却碍于刚刚的冷淡,不好意思开口讨要,只能盼着两人快些吃完。怎想这两人也忒沉得住气,过了嘴瘾后便开始细嚼慢咽,一刻钟过去也不见停嘴。

“嗨,老头儿,讨些酒喝可好?”终于有年轻乞丐沉不住气了,厚着脸皮喊了一声。“这有什么不好?”苏哈儿应着,“天下乞丐本不就是一家人么?拿你们盛酒的家伙事儿来1几个年轻乞丐也就真厚着脸皮掏出酒囊走了过去。苏哈儿也不作伪,拿着酒壶毫不吝啬地给他们添酒,倒满了一个人的酒囊,又倒满了一个人的葫芦……还贴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只烧鸡让几人分食。

几个年轻乞丐得了好处,回去继续围坐一团,吃着喝着好不热闹,苏哈儿热情招呼着:“酒喝完再来添,肉不够也还有1“好1几人迎合着,突然那面相持重之人觉得不对,冲其他几人使个眼色,又指了指自己的酒壶和苏哈儿的酒壶,余下几人略一思量,明白了他的意思,连忙放下酒肉,快步冲师徒二人走去。

有两人步子稍快,人未到,便开了嗓:“老叫花子,识相的把宝贝交出来,免得受皮肉之苦。”后面三人闻言,脚下一个趔趄,紧忙赶上去给两个人按倒在地,随即跟着跪下,“姑苏城分舵无知小辈,有眼不识泰山,求老帮主再给个机会1被按下的两人脑子一懵,起初两人还以为自己的朋友按倒自己要独吞宝贝,待到老帮主三个字传进耳朵,只觉得腿脚酸软,连求饶都不会了。

“别跪着了,跪着也没酒肉给你们了。”苏哈儿摆摆手,“我已经不是帮主了,就算是,丐帮那么多人我也管不过来。刚刚酒里下了点泻药,就当对你们的惩罚了,离远点拉,拉的时候想想帮规!滚吧。”众人见他不像作伪,又觉得肚子开始隐隐作痛,连忙离开了茶棚,渐渐消失在视野中。

“哎……”苏哈儿长叹口气,欲言又止,花生看着他,也不作声,只是默默靠他近了些。

“要不我唠叨两句?”苏哈儿喝了口酒,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:“我是丐帮上一任的帮主,治帮严谨,当年惩罚了好多不守规矩的帮众,用的都是些雷霆手段,所以到现在也还有些余威。”花生一副“我听不见我听不见”的架势,拿胳膊拄着头,眼睛虽死死盯着苏哈儿,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不知道哪去。

苏哈儿又絮叨了几句,也懒得再说,自顾自喝起了酒,“说起我这个酒壶,可还真是个宝贝,里面被我灌了不知道多少窖的好酒。”他又从口袋里抓出来些吃的,“我这布袋,也是件宝贝,单是存放的食物,便足够我们师徒俩吃上数月。”花生看到吃的,又听见宝贝,顿时眼睛放光,来了兴趣……

茶棚外约么七八里处,几个年轻乞丐已经跑不动了,终于寻了个树丛各自去泻了个痛快。

“不是说老帮主嫉恶如仇,对待帮众格外严格吗?就这么轻易将咱们放了?”此时已天色渐暗,几个人终于不再腹泻,有气无力地围坐在一起,生起火烤着抓来的两只兔子。“听说后来老帮主也觉得自己管的有些过了,便主动卸任,浪迹江湖去了。”“看来传言不假,不然我们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了。”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,终于从恐惧中走了出来。“话说老帮主的百衲衣,当真就是个无底洞?”“都传他衣衫百纳,没想到连酒壶也是深不见底。”“你说为什么这么有本事的人,还要做乞丐呢?”“咱们丐帮有本事的人还少吗?”“咱们丐帮从来就不缺有本事的人,也从来不吝啬把本事教给同门。”那个面相持重的人开口,“咱们倒真的该好好做个乞丐,说不定也能学些本事。”众人略有所思,火噼里啪啦得烧着,肉香味飘散开来,良久,谈笑声又起……

“我这布袋不能塞人进去,你放弃吧。”苏哈儿任由花生在布袋里掏来掏去,反正没有正确的使用法门,这就是个普通布袋,直到花生准备爬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,苏哈儿才笑着将他的头按住,阻止了他的动作,并将使用布袋的法子教了花生,由他练去了。待到花生学会,成功从布袋里掏出吃的,月亮已经不知不觉挂上了树梢。二人各自吃过东西,在茶棚铺了张草席,准备好好休息一晚。

“师傅,我以后可不用给你打酒了吧?”花生闭着眼睛,突然小声笑起来,“饭好像也不用讨了。”“那不行,乞丐就要有乞丐的样子,徒弟也要有徒弟的样子……”苏哈儿也不睁眼,轻哼了一声,“睡吧睡吧,明天早些起来做功课,再试一试你那两招剑。”

花生听到那两招剑,脑门冒出两滴虚汗,却又突然对这场伴他许久的噩梦有了一些期待。

星汉灿烂,旷野上,星星点散落着一些像苏哈儿师徒一样的赶路人,正陷在各自的梦中,在各自的江湖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