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神啊,请允许我收回之前的愿望,我只有一个心愿,请让京君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吧1
夏目玲子付出了一切,笑着对他告别,祝愿他能够在遥远的未来好好地活下去。
可是,他却无法接受自己的生存需要用玲子的死作为代价,对这样的“命运”产生了怨恨,在心灰意冷之下放弃了一切——连同玲子给予的生命一起丢弃在了那个世界。
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,他当初还会不会回到属于他的时间?
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,他当初还会不会停留在八原?
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,他当初还会不会进入伊势神宫?
或者,在更早的时候,如果他没有向着妖刀天狼祈求力量的话,他会死在发鬼的攻击之下吗?
如果那时候“椎名京”就死了,就不会回到八原,不会认识玲子——那么,是否会斩断这一个被扭曲的时间之环?那么,玲子或许就会在并不认识椎名京的情况下,平安幸福地在八原生活一辈子,长长久久、无病无灾。
到底是从哪里开始产生了扭曲和错乱?
时间的旅行并没有那么容易,为什么“椎名京”会几次掉落在“时间”的长河之中?
当最初的痛苦和愤怒过去,疑惑不可避免地涌上心头。
伽梨安静地站在旁边,等着卡尔提克耶回神。
很多来到乾达婆族王城的客人都会有这样短暂的失神,恢复的速度因人而异,越是对音乐感触迟钝,越是容易走出来,不过,现在看来,阿修罗族的王子似乎对“声音”也颇为敏锐呢?
乾达婆族的公主看着黑发金眼的阿修罗王族流下了泪水,他满眼痛楚悔恨,那样浓烈的情绪如同漩涡一样将周围的人也卷入。
凡是对乐声敏锐之人,也同样有着丰富的感情,伽梨不可避免地被感染,即使她从未有过会让她“痛苦”的经历,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落下了眼泪。她一边擦拭着眼泪,一边情不自禁地想要笑——原来是这样,原来这就是“万念俱灰”的痛苦和绝望。
阿修罗族的王子……真是可怜啊,他才十六岁而已,却要承载如此浓烈的感情。
人类寿命短暂,因此悲欢喜乐都数倍强烈于神族,仿佛要将所有热情都倾注在短短数年之中,而寿命悠长的神族有着太久的时间可以挥洒,因此他们的爱与恨都可以来得缓慢而浅淡,然而,即使感情再淡薄,持续积累千百年后依然会变成无法忽视的沉重分量。
如果要品尝与阿修罗族的小王子同等程度的痛苦,那或许是几百甚至上千岁的神族才会拥有的重量吧。
伽梨舔着指尖上自己的泪水,细心地分辨着这些随着乐声而涌出的情绪。
对某人的思念,无可挽回的离别,痛彻心肺的悔恨……
就像这些都无法落地就被火焰蒸干的泪水一样——在存在的短暂时间内,有着强烈的存在感。
她抬头看向卡尔提克耶,一直看到他停止了流泪,这才开了口。
“卡尔提克耶殿下,您该醒了。”
伽梨的呼唤将卡尔提克耶从音乐的螺旋之中拽了出来,他微微一颤,随后察觉到了什么,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,意外地发现没有湿润的痕迹,他的手指移向眼角,这才触碰到一点未干的液体。
“……我哭了?”
“……我不知道哦。”
伽梨笑眯眯地摇头。
“母亲的琴声非常动听,我不知不觉就听得入神了呢。”
“……乾达婆王?”卡尔提克耶看向了竖琴声传来的方向,不知道是不是稍微适应了这里,他没有再次被乐声带入回忆,反而渐渐能够分辨出刚刚给了他最强烈震撼与吸引力的乐声是什么。
——他曾经在善见城听过的乾达婆王的竖琴之声。
伽梨微笑着说:“是的。母亲大概不知道我们回来的这么快吧,否则的话,她应该会换更适合‘孩子’听的乐曲,这是母亲独处时经常演奏的乐曲。”
她这样说着,上前带领卡尔提克耶向着宫殿深处走去,直到对方看不见她的脸,她的眼中才出现了淡淡的嘲讽与不屑。
母亲果然还是在弹这首乐曲。
卡尔提克耶没有说话。
两人走到了一个花园中,这才看到了坐在喷泉边闭目演奏的乾达婆王。
伽梨做出安静的手势,带着卡尔提克耶在旁边的树木旁坐下。
卡尔提克耶沉默地聆听着乐曲,他过去并没有受过良好的关于音乐的教育,但是在这一刻,他不可思议地理解了乐者此刻的心情。
无可排遣的思念,懊悔与悲伤。
真像碍…
难怪他之前会听得入迷。
这种心情,和他的心情多么相似。
这就是“共鸣”吧?
他闭上了眼睛,专注地听着琴声,再一次在琴声之中回到了记忆之中的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