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记得去爷爷家,空气中总弥漫着一股子药味儿。
她爷爷还喜欢让她吃大山楂丸。
“我不喜欢山楂丸。”
然后,她妈妈说爷爷奶奶偏心姑姑家孩子,好东西都紧着他们,就拿个山楂丸湖弄她,所以她从小不跟他们亲近。
“我挺喜欢的。”
江阳从口袋摸出一枚山楂丸,放到嘴里。
他看着孙女“我第一次吃还是你爷爷给我的,挺酷的。”
孙女有那么一瞬间,觉得这人变的高冷起来,没刚才那么平易近人了。
这时。
前面吵起来。
原来是大爷的儿子在看到架子鼓以后,终于觉出不对劲儿,不答应在葬礼上整什么摇滚,觉得好好地一个葬礼成什么了!
大爷的女儿也不同意。
他们在让三哥他们赶快把乐器搬走。
“都别吵了!”
江阳走过去的时候,大妈把他们拦住,“这是你爸的意思。”
一对子女还是不同意。
他爸走的突然,谁知道当时是不是一个玩笑话呢。
还有,待会儿过来吊唁的有他们的同事和朋友,葬礼上唱摇滚,他们脸往哪儿放?
吵了一会儿,大妈终于不耐烦了。
“就这样了!”
大妈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大声说,然后用出了遗产这个杀手锏,让他们都不闹了。
大妈让江阳他们准备。
江阳点下头,去问了一下三哥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。
三哥他们还真有点儿紧张。
毕竟以前都是开业、宣传之类的商业演出,这葬礼还真的头一次。
庄齐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,给他们做心理建设,“你把这儿看成是小广场。你们闭上眼想想,大爷在你们面前的时候,你们是怎么表演的?就拿出那时候的状态——”
但活人和逝者,又怎么可能一样呢。
时间很快到了。
仪式开始。
江阳和庄齐站在外面,只听见唢呐一声响,如泣如诉,曲调把唢呐从生到死,不是升天就是拜堂,红白事儿都能掺一脚的特性一下子释放出来,把葬礼的氛围渲染到了。
接着是架子鼓。
《命运》正式开始。
江阳和庄齐对视一眼,三哥这次唱的跟往常很不一样。
依旧是妖娆、幽默和骚气的有病味儿,却多了一层悲伤,尤其在“为何人让人去受罪,为何人为人去流泪,为何人与人作对”几句时,情绪渲染力很足。到《仙儿》时,又变的戏谑起来,仿佛大爷在调侃,“我落人中然自在,本是天上逍遥的仙儿,不为俗尘洒一物,只为美酒动心弦”。
吊唁的宾客们傻了。
还能这样玩?
他们觉得有意思的是真觉得有意思,觉得玩的特有意思。觉得没什么意思的是觉得这什么玩意儿,还能在葬礼上怎么玩,体面何在?
但或许就是因为这场合,也因为这场合,三哥他们越唱状态越好,在揶揄、调侃和讽刺的歌词之下,情绪在灵堂肆意流淌,头一次把现场唱的这么的好!
“帅!”
庄齐轻鼓下掌,身子被氛围带动的都想癫狂一把了。
那高中生姑娘站在她妈妈身边,惊讶地睁大眼,震撼的看着在表演的乐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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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妈妈在旁边对她爸说“这都什么玩意儿,你爸有病,你妈也跟着有病了?”
但她头一次觉得,她妈妈对她爷爷奶奶的评价是错的。
太酷了!
她有点想哭,不知道为什么。可能是因为乐队,也可能因为他们放在灵前的山楂丸,更有可能,她因为爷爷的酷想哭,这是她爷爷的葬礼,这葬礼太牛皮了!
她自豪。
她扭头去看江阳,江阳正在看演出,若有所觉的扭头看了她一眼,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山楂丸放到了嘴里。
女高中生觉得他在无声地嘲讽。
但高中女生看的那一张帅脸,不知道为什么,觉得山楂丸或许很好吃。
她以前只是不知道怎么吃罢了。
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