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维又提笔伏案,对着仅一指大小的绢帛写了几笔。间隙,着人请来养鸽的文修,将这小片绢帛卷成小小的一团,笑道:
“此番要试验你养信鸽之成果,请你将此报捷之简信,缚于鸽腿,连夜送回成都。”
文修拍着胸脯道:“今日放出鸽子,不过两日,必教朝廷得知今日大捷!”
马谡见状,奇道:“鸽子送信,闻所未闻,伯约莫要儿戏。”
姜维笑道:“一路信使,为求稳妥;一路信鸽,不过相试耳。且看哪路先达。若是信鸽先达,他日北伐,必有大用。”
马谡闻见“北伐”二字,双目倏忽一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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叙完各部功绩,接下来便是赏赐。
姜维当众宣布,连带越巂郡兵在内的所有参战将士,皆赏赐钱一千,伤者加倍,死者再加倍,另会奏请朝廷,拨下田亩,厚恤其家人。
张嶷、霍弋、赵广、焦璜诸将旋即推出正厅,将此命令传达至各部。
只有姜文一脸痛惜,边走边嘟囔道:“刚缴获的财货,转眼就散去大半,后面还有好多要花钱的地方,哪有这样败家的......”
一时厅中之剩姜维、马谡二人。
随着奖赏的命令传达,不多时,寨中将士群情激荡,“大汉万胜”之声,响彻山谷。
马谡虽坐于室内,但屋外欢呼之烈,是他入仕以来,从未感受过的景象,不免亦大受震动,心道,军心如此,焉得不胜?此子治军,确有手段,我不如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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厅中,对于战后处置的讨论,还在继续。
马谡率先开口问道:“谡至越巂两年,郡中琐事,皆有所闻,今日正好合盘相告......伯约可知越巂之患乎?”
姜维素知马谡之才,抱拳道:“还请府君教之。”
马谡道:“越巂军民,夷人占七而汉人占三。夷人屡兴劫掠,扰人生息,故汉人不论豪族抑或寒家,皆仰仗官府御制夷人。夷人诸部,尤以高定实力强盛,最为猖獗。今日伯约领兵平了此贼,夷人声势大减,若能善用所获人口财物,则官府之力,可凌驾诸夷、豪族之上,使其不敢复叛。”
他摸了摸小胡子,忽提问道:“此番,不知伯约将如何处置夷人俘虏并获救之汉人青壮、女子?”
姜维道:“他们原本就是越巂子民,本就该归还府君治下。只是,夷人人数众多,性格桀骜,郡兵难以压制。若某引军东去,恐有复叛之患。”
马谡一脸轻松道:“谡有一计,可解伯约之忧。”
“哦?”姜维闻言笑了:“刚好某也有一计。不如你我各自写一字于纸上,同时亮出,一比计策孰高孰下?”
“伯约欲要效仿孔明先生与周公瑾破曹旧事乎?如此美谈,安敢不从?”马谡大笑着接过纸笔。
两人伏案运笔片刻,几乎同时起身。
展开纸来,只见姜维写的是“分”,而马谡纸上写的是“离”。
姜维目光湛湛,朗声道:“分其壮者为军——”
马谡迎往而视,亦高声道:“离其弱者为民——”
“壮者为大汉所用——”
“弱者不存复叛之力——”
两人说到这里,不约而同打住,心中莫名皆升起“君子所见略同”之感。
对视片刻,姜维与马谡皆抚掌大笑起来。
复观彼此眼中惺惺相惜之意,竟似要满溢出眉眼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