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咱现在想问大家伙一个问题,为什么要发展工商,这条路能给大明带来什么好处?”朱元璋插着手,皱着眉头问道。
众人微微发怔,什么意思?我们讨论了这么久,陛下连这个最基本的问题都不知道?
不会吧!
就在大家伙陷入震惊的时候,朱标突然道:“回父皇的话,不走工商的路子,依旧是男耕女织,手工作坊,不过是把生丝织成丝绸,能增加些收入,贴补家用罢了。可如果能使用机器,一台织机,顶得上六十四台,数十倍增加,从一个作坊,就能收取几十倍的赋税,税金充裕,朝廷才能做以往做不到的事情,成就前朝达不到的功业!”
朱标说完之后,老朱微微点头,他扭头又看了看李善长,“李先生,你看太子所说,是不是有道理?”
李善长连忙回答道:“上位,现在遍地作坊,家家户户,税务部这边,确实不好征税,宛如一头乱发,怎么也抓不起来。朝廷管不到,地方衙门就会插手,中饱私囊,盘剥百姓,又会如历次贪墨大案一般,后患无穷!”
这也就是今天这个环境,朱标又提前保证过,老李也算是说了实话。前面已经设立了税务部,为什么还没有起到作用?水师走私,还会那么猖狂?
问题就在这里,设立一个部之后,就要有相应的财力,人力支持,税务部收钱的,还会缺钱吗?
没错,毕竟征税也是要成本的。
这些年来,税务部能管得了的,就是几条水道,几个关键的税卡,也包括应天,苏州几个大城市,别的地方,根本管不到。
让税务部去追查税赋,大约就会出现以下场景……想要收税可以,但是请增加办事人员,配属足够的官吏,然后才能征税。
可增加人员,配属官吏,就要花钱,朝廷缺钱,才要征税,你们不征税,朝廷哪来的钱?
你们不给人,我们怎么收钱?
你们不收钱,我们拿什么养人?
……
事情到了这一步,基本又成了无解的了。
其实审视大明朝的税赋,会有种很无奈的感觉。
田赋这一块,就算没有兼并土地,大家伙都按照规矩纳赋,也是有上限的,根本突破不了。
商税这一块,不管怎么想办法,始终存在征税成本的问题。
遍地小作坊,小农经济。
几十万个征税对象,甚至更多……每家只有仨瓜俩枣的税金,不管怎么征收,使用什么方式,能进入国库的都是非常有限的。
甚至搞不好还会赔钱。
剩下的盐税、关税、矿产,只能说不无小补,但是改变不了大局。
如果再把土地兼并,官吏贪墨,人口膨胀等等情况算进去,那几乎就是无解的死局。
也难怪出道即巅峰,剩下的时间就是维持着,想要做大做强,再创辉煌,那是绝对不可能的。
毫不扩张讲,现在朱元璋还压得住,一旦老朱没了,盐税、田赋、关税,全都会锐减,与此同时,官员的俸禄等项,又会骤然增加。
财政危机转瞬而至,要不就学朱允炆,开始削藩?
又或者奉天靖难?
反正怎么看都挺无奈的。
治国当真不是一件容易事。
所以从很早开始,张希孟就一直倡导发展工商,走出一条新路……结果这条路走得跌跌撞撞,条件最好的苏州,竟然也没有走出来。
北平就是唯一的希望,如果北平还不成,那大家伙就真的只能洗洗睡了。
朱元璋又向几个人提出了问题,在场众人,纷纷尽力解答,谈到了最后,老朱的心情还挺好的。
“给每一位卿家包二斤新茶,算是咱给大家伙的礼物。往后这种会要多办,不光是工商的事情,其他紧要的事情,也是这样,你们开诚布公,咱虚心纳谏!”
好家伙,居然能从老朱的手里,拿到赏赐,实在是不容易。
这二斤贡茶,应该送到祖宗祠堂供起来才对……不成,徐达不许官员修建祠堂,那就只有藏在家里头了。
大家伙带着各种心思,相继散去。
朱元璋低声道:“妹子,标儿,咱们三口人一起吃顿饭,有些话再仔细说说。”
马皇后微微一怔,很快点头,“那敢情好,我下厨吧!你们爷俩聊聊。”
马皇后这一走,只剩下老朱和朱标。
这爷俩相对半晌,到底是老朱先笑道:“你这次安排不错,那几位都说了实话,让咱开了眼界。过去,是咱浅薄了!”
朱标也苦笑道:“父皇,其实真正看透这一步的,就是张先生。他早就意识到了,所以才布局北平,希望能从北平突破。”
朱元璋点头道:“张先生的本事,自然是不用说的。只是咱想问你,你四弟朱棣,他能扛得起来这么大的事情吗?”
这是个老问题了,朱元璋再度提起来。
朱标沉吟良久,反而问道:“父皇觉得,要什么人才能把生意办好?”
老朱怔了一下,苦笑道:“咱一时还真不好说,只是你四弟太跳脱,虽然有些手段,到底不是那么讨人喜欢,兄弟之间,也不是那么老实。胆子又大,心思也多……咱着实有些担心!”
朱标低着头,默默沉吟,半晌才抬起头,“父皇,四弟如何,孩儿不好说。但是让孩儿去主持北平的工商业,只怕是寸步难行!”
朱标说得很认真,并不是自谦的话。
一所北平大学堂,每年三五百万贯的投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