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州城外,剿匪大军临时行辕的帐内,俞大猷与手下众将正对着桌案上一张画满红圈的海图研究,一部将指道:“大人,这一片海域之内的各个岛屿,我们都已经派兵查过了,全无曾一本的影子,”另一将道:“福建方面沒有相关消息,看來曾一本沒有北上,最大的可能,一是化整为零,渗入云广内陆,二是扬帆而下,去了海南,”
俞大猷问道:“海南方面有消息吗,”一偏将答道:“回大人,暂时沒有,”俞大猷环顾帐中,又问:“侯刚呢,他怎么还沒回來,”那偏将答道:“应该快了,从古田往返一趟,怎么说也要五七天的功夫,何况侯大人还要深入进去窥探虚实,”
帐外响起声音:“报,”
俞大猷抬起脸來:“报进來,”
一中军入帐口亭身拱手:“禀大人,广州城粮草运到,押粮官正在等候交割,”俞大猷皱眉道:“你让军粮官与其正常交割就是,禀來作甚,”那中军未及答话,一人挑帘走进帐中,众将见有人不经通报擅自闯帐,俱是一惊,“呛啷啷”各自拔剑前拥,却见來人身着官服,头戴乌纱,两手端带,四平八稳地笑道:“咦,各位将军,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呀,”
一将喝道:“这里是军机重地,你是什么人,胆敢擅自闯入,”
那官员一笑:“下官姓孔名亮,是新任命的押粮官,奉钦差吴时來吴大人之命,特來为大军送粮,因是初次交接,特來见俞老将军一面,以后办起事來也好方便,”
俞大猷上上下下打量着他,问道:“原來的孙大人呢,”
孔亮一笑:“孙文明盗卖军粮,已经被吴大人撤职查办了,”说着掏出印符交來验过,俞大猷看罢拱手微笑道:“原來如此,大军人马耗费甚巨,以后各方军需用度,还要孔大人多多费心,”孔亮笑道:“职责所在,下官自然尽力周全,”客气几句,俞大猷颇有遗憾地道:“唉,我这里军务缠身,恐不能陪大人多聊,马原,你去陪孔大人下去交割粮草,好生款待,”一将应声携孔亮出帐,俞大猷亲自送到帐口。
待得步音渐远,众将这才把剑归入鞘内,一将忿忿道:“大人,这厮如此无礼,您怎么反倒对他这么客气,”又一将道:“前两天我去城中办事,发现府衙里好几个都换了新面孔,怎么如今连押粮官也换人了,”另一将道:“大军自到广东,军粮都是孙大人押送,从未减漏有差,怎会说换就换,大人,我看这吴时來的苗头有些不对啊,”其它人也都七嘴八舌地道:“就是,”“就是,”
俞大猷伸掌略压,说道:“吴时來督理粮草是朝廷指派,他自然会对自己所做所为负责,咱们只管行军打仗,你等切不可妄议其非,免得招灾惹祸,”
众将你瞧瞧我,我瞧瞧你,各自无奈,又都回到案边,商讨了不大功夫,只听帐外又有人报,俞大猷叫进來问,中军道:“回大人,有二十余名广州官员前來拜见,”
俞大猷颇感奇怪,吩咐中军引他们到附近的土祠堂,自己简要交待一下事务,带了两名贴身小校,起身过來相见。
刚进祠堂,立时有一群人围拢上來,七嘴八舌地道:“俞大人,”“俞老将军,”俞大猷一瞧这些官员都认识,有的还常打交道,今日他们竟然同时來找,显然是出了大事,不等询问,只见广州钱粮主薄许广文伸臂压下了声音,向前道:“俞大人,您可得给我们主持公道啊,”
俞大猷问:“许大人,你们这是怎么了,”许广文道:“我们这些人,都被钦差吴大人给罢了官了,”俞大猷一愣:“怎会一次罢这么多人,”许广文道:“多,这还少呢,这两天同时罢官的官员还有三十多名,他们不敢出头,都忍了,孙文明孙大人对撤职不服,找吴钦差理论,已经被他打上‘盗卖军粮’的罪名,押进牢里去了,我们原來的官职,都教他用自己带來的人替换上了,整个广州城,都要变成他吴家的了,”
俞大猷听得纳闷:“吴时來到这三四天的功夫就搞出这么大的动作,莫非是徐阁老的授意,不能,徐阁老做事稳重,得罪人的事情要做也不能弄得这么明显,难道是皇上对广州地面不满,这些都是他的意思,可是撤职示警也只能挑上面的來,这些大小官员如此零散,一齐拿下乌纱,也沒这必要啊,”
许广文道:“他吴时來是钦差,又是徐阁老所荐,行事无人敢管,我等上诉无门,只好來找俞老将军,您是皇上钦点派到广东剿匪,只要在军报呈文上把事说清,皇上一定不会坐视不理,”其它官员也都同声求恳。
俞大猷瞧着这一张张苦脸心想:“军政原是井河不犯,不管吴时來此举是否有上峰授意,我这领兵打仗的都管不着,可是这厮如此明目张胆、大肆安插自己的亲信,只恐对后方也是不利,”正犹豫间,只听门外有人來报:“禀大人,云中侯常思豪到了,”
俞大猷嘴角立刻勾起,含笑向一众被削职的官员道:“诸位这可有福了,”许广文凑近道:“请老将军明示,”俞大猷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,许广文大喜点头:“一切听老将军吩咐,”招手与众官退避而下,俞大猷召过中军叮嘱几句,摆手挥去,然后拍拍狮鸾带,整整盔甲襟,胸膛一挺,朗声道:“來人,随我出去迎接侯爷,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