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临渊道:“好。”忽然反应过來些什么。回身向那花衫男子一拱手道:“这位兄弟。不知这样……”忽然“哧”地一声。有什么东西射在脚下。定睛看时。竟是一枝袖箭。
原來花衫男子捉住唐根后。一只手勾他颈子。一只手拢他胳膊。感觉到他腋下似有硬物。轻轻一胳肢。机括轻响。登时便有一枝袖箭射了出來。他大感有趣。蹲下身子。摆弄來摆弄去。把唐根当个大木娃娃。玩得起劲。听到燕临渊和自己商量。抬起头來一笑道:“啊呀。这么快便要还给人家了吗。这壮伢儿很好玩儿的。我倒有点舍不得呢。”
燕临渊听到这话。料想他是不愿放人了。稍一思忖。扬起脸向酒楼窗口处望來。
常思豪明白他定以为这人要等自己的命令。既然误会到这里。不出头也是不成了。当下一扒窗棂出來站在檐上。向街头众人团团拱手道:“燕大剑、唐太姥姥、这位兄台。冤仇易解不宜结。咱们大家本也沒什么深仇大恨。何必搞得如此紧张呢。不如放松一下心情。彼此各退一步。大事化校小事化了。太姥姥。咱们这么多人围着人家。未免不大合适。不如作一表率。先把燕姑娘放开如何。”
燕临渊心知以现在的形势。既使走马换将之后。对方也未必就此甘休。少林、百剑盟、唐门三家联手。自己决然讨不得好去。此刻听他这话对己方非常有利。一时倒有些意外。
唐太姥姥见檐上撑天拄地站着一条黑壮汉子。满脸笑容。不亲装亲。不近假近。居然唤自己太姥姥。自己哪认得他。怒道:“你这黑鬼又是哪儿來的。胆敢在老身面前大放厥词。”
小林宗擎也挤出了窗外。合十道:“前辈。常少剑的建议殊为允当。还请前辈稍安勿燥。不可妄动无明。”
唐太姥姥登时火大。此刻宝贝重孙子被人捉在手里。这酒楼上却左一个右一个地出人插言说话。简直不胜其烦。张嘴正要大骂秃驴。唐墨显、唐墨恩赶忙都飞身退回。给她加以介绍。这二人拙嘴笨腮。说话冗烦。加上此时紧张。嘴里更不利索。唐太姥姥只捉重点略听了个大概。心里已然有数。将他俩拨在旁边。更不理檐上二人。脚尖在燕舒眉腰上一勾。将她挑起扣住脉门。向前道:“那后生。今日是唐门要找燕临渊的晦气。你既不是两边的人。就别参与这里边的事。把孩子给我放还过來。其它的老身便不计较。如何。”她说话原本极其强硬。如今语气中居然有的商量。实属难得之极了。
花衫男子浑沒听她说话。蹲在街上捉着唐根的小胖手摇摆玩弄。如同扮木偶戏般。正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。”然后逼细声音装小孩状代答:“我叫唐西施。”又笑嘻嘻换了本声道:“傻蛋。唐朝哪有西施。你这么胖。应该叫唐玉环。”唐根一听差点气疯。白胖胖的脸蛋憋得又红又紫。一时却又无可奈何。只听他又装自己的童声道:“你懂什么。杨玉环跟着公爹鬼混。又被他出卖而死。哪比得上西施倾人之国。又能归隐善终。”跟着换回本声。作恍然状笑道:“啊哟。原來如此。归隐了就能得个善终。怪不得大家都來玩归隐呢。”
唐太姥姥心下本來焦作。听这疯子话里似乎有话。惊疑间不由自主地指力加紧。燕舒眉只觉腕如钳夹。脸上疼得起皱。两下正在僵持之际。就听有人喝道:“小兔崽子。这回还想跑么。”
常思豪听话音熟悉。循声瞧去。只见西街口占角的药铺顶上现出一个人來。头戴竹片平沿大斗笠。身上穿暗白色缦衣。斜背宝剑。袖尖、衣襟下摆、裤腿、鞋面等处泥斑点点。呈渐变状半干半湿。显然是昨夜在西厢房顶现身追人那女子。心想:“咦。怎么她是个尼姑。”
缦衣又称“礼忏衣”。乃是出家人作佛事、忏悔之时才能穿用。这尼姑穿着它站在房顶上。不当不正。在场众人瞧着都觉奇怪。花衫男子却跟她极熟。笑道:“喵。。。又被你追上啦。真沒办法。”
那尼姑放声大笑:“你以为我怕水便追不上了。你筏子再快。也沒有我的腿快。”
花衫男子笑道:“佩服、佩服。若不是昨夜涨水加大了流速。还不得让你超到前头去。”
那尼姑将头上斗笠甩飞。抽剑喝道:“少说废话。今日看你还往哪儿跑。”一摆剑式就要攻下。忽然斜刺里飞來一声“小雪。”她登时一愣。放眼往街上乱瞧。。只见喊话的是个老太太。一手拄鹿筋龙头拐。一手里扣着个满头花辫的藏族姑娘。正抬脸向上望着。眉疏眼亮。矍烁精神。。她当时怔了一怔。似是想起什么又觉恍惚。试探着喊道:“美尼。你是美尼。”
美尼是唐太姥姥的闺名。只因嫁在唐门。人们再唤起來都是唐夫人、唐老夫人、唐太夫人。加之她隐逸江湖多年。就连唐门这些仆役丫环们。也都沒听过她这个天山派“研云仙子”的大名。大伙儿眼瞧房坡上这尼姑虽然上了些年纪。眉目倒也清丽端正。要自称“美尼”。倒也沒人和她反驳。可是她怎么冲着咱家太夫人叫起來了。一时大惑不解。
唐太姥姥激动地道:“可不是我么。小雪。真的是你。”
那尼姑“啊哟。”一声。手中剑“欠凉凉”在房坡上滑落。与瓦片相磨。发出咝咝刺耳的声响。她白衣飞展一跃而下。落至唐太姥姥近前。一把拉住了她的手。不知是哭是笑地道:“美尼。你可挺好么。你……你可老了。”眼泪落了下來。唐太姥姥也扔了拐杖。托住了她的胳膊。肩头耸颤不止。
花衫男子见这情景。笑问道:“啊呀。你们两位很熟吗。”